“能憑空化出三尺厚牆,姑娘内力真是深厚,”牆壁另一側,聞澈抱着一名三歲啼哭幼童,他腳邊有昏倒的沈苑,空中還有一柄飛舞的巨刀,那刀極其迅速,已朝沈苑擊去,聞澈飛身而上,用足尖抵住刀柄,借力将那長刀踢了回去,他揚了揚唇,笑着看向女鬼,“輪回刀,這柄刀周身布滿鋸齒,重達百斤,一旦出鞘,就會永無休止轉動,與人不死不休,你這刀,我可不敢接,至于這位小孩和沈苑,我和他們沒什麼關系,你也沒必要對我死纏爛打。”
女鬼收回那柄通體烏黑的刀,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晃悠着雙腿,朝他微微一笑:“那你為何救他們?”
聞澈道:“我不是救他們,隻是單純看不慣你作惡多端的樣子。”
女鬼又是一笑:“小公子這是要殺我?”
“我不殺你,畢竟我這個人怕死怕疼,為了不相幹的事打架,萬一傷了自己,未免太吃虧。”聞澈雙手攏在袖子,一副散漫的樣子 。
“不,你不怕死,”女鬼一貫淡然的聲音突然變得洪亮。
“哦?”聞澈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女鬼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她撫了一下刀,“輪回刀的特點是霸道蠻橫,一旦出鞘,要麼死一人,要麼我主動收回,尋常人看見輪回刀會膽戰心驚,但你眼中沒有畏懼之意,也沒有想着要逃跑,而且公子方才看見巨大的怨靈死屍,嘴上說着怕,但你的表情卻透着開心,你面臨任何事物都處變不驚,就好像感受不到危險,換言之,你不怕死,又或者說習慣了死。”
聞澈皺了皺眉頭,問女鬼:“你似乎很了解我?”
女鬼扯出一個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道:“那是自然,你我是同一類。”
“姑娘莫不是傻了?我是人,你是鬼,怎會是一類?”聞澈臉色不悅。
女鬼臉色不變,悠悠道:“魔神聞澈,一槍擊退十萬神兵,最終被一劍貫穿心髒,年僅十七,若是倒退幾千年,你的确和我是同類。”
“你是誰?怎會認識我?又怎知我修的是槍?”聞澈一怔,眼中寒光乍現,隻見他腰間一閃,一柄金錯刀被他握在手中,他揮舞着金錯刀,将刀刃架在女鬼脖子上,用力很大,女鬼的脖子被割出血。
“好強的殺氣。”女鬼忍不住贊歎,但卻沒有躲開,而是回頭望着聞澈,聲音和原先一樣平淡:“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聞澈加大力度,冷聲道:“休要胡言,我根本不認識你!”
女鬼聳聳肩:“千年前,魔神被誅,他的記憶與神識散落世間,化為永恒的存在,我是你的神識,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我就是你,我之所以附在沈苑身上作祟,一是想借她找到你,二是此女可憐嬌弱,很容易操控。”
“何意?”聞澈皺眉,他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又不覺得此女是騙子。
“想知道?那就親自去看。”女鬼擡起手指搶金錯刀,聞澈急忙出手格擋,但已經退避不及,那女鬼速度很快,一秒就搶過金錯刀,并抓住聞澈衣袖,她指尖在刀刃上輕輕掠過,一滴血穩穩地滴在聞澈手背上。
聞澈想擦掉血,但擡不起手,因為他頭腦越來越暈,眼前越來越模糊,耳邊乍響尖銳叫聲,仿佛陷入一個古戰場,鋪天蓋地的血腥味湧入鼻腔,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咚”的一聲跌在地上。
再次睜眼,聞澈進入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四周被薄霧籠罩,眼前是一片血湖,屍體橫在湖上,一個疊一個,身後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路,上面也鋪滿腐爛的屍骨,腥紅的血霧彌漫半空。
聞澈嘴上說怕血,其實他真的怕血,尤其是看見成片的血湖,吓得雙腿一軟,重重跌落在地上,十二月的天,地上結了一層冰,冷的刺骨,聞澈的膝蓋被磨破,慘白着臉喊:“哥,你在哪?我……”
聞澈沒有把話說完,因為真的有一隻手向他伸來,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他擡頭一看,心中大喜,忙起身撲在那人懷中,可憐巴巴地道:“哥,你去哪兒了?怎麼才來?”
此人正是言塵,隻不過眼前的言塵和昔日不同,身着一身火紅的鳳凰袍,眼眶通紅,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有點瘋癫,聞澈摸了一把布料心中大驚,他見多識廣,但從未見過這種布料,奇道:“哥,你不是最讨厭紅色嗎?怎會穿紅衣?”
“你喜歡我嗎?”言塵摟緊懷中的少年,像是壓着嗓子說出來的,聲音很顫抖。
“嗯?”聞澈愣住了,在他印象中,言塵清冷矜貴,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年少老成的氣息,以他悶葫蘆的性子,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而且言塵的身上很冷,他自幼主修火道,按理來說,即便在寒冷的隆冬,他也不會有絲毫冷意,可是眼下,他渾身顫抖,嗓音也在抖,這是害怕?
“你怎麼了?”聞澈摸着他發冷的背脊,聲音帶着擔憂。
“我們離開這兒,好不好?”言塵聲音更加顫抖,像寒冷的冰。
聞澈依舊皺着眉:“去哪兒??”
言塵說:“隻要你願意,去哪裡都行。”
“可是我們為何要離開這兒?”聞澈看着他通紅的眼眶,裡面隐藏着淚光,明明想哭,但那人強忍着,硬生生沒有流下一滴淚,更是不解: “你在難過嗎?”
“我沒有。”言塵側開頭。
聞澈追問:“那你為何在哭呢?甚至問我一堆奇奇怪怪的問題。”
“很奇怪嗎?”言塵反問。
聞澈點點頭:“對啊,你從來不會說喜歡二字。”
言塵低下頭,聲音很弱:“明明是你先說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