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到玉潇時,天快黑了,天空烏雲堆積,強勁的冷風嗚嗚咽咽地吹着,言塵不甚在意,他看着街上的人,都裹着幾層厚襖、坎肩,突然覺得自己和聞澈的穿着在人群中着實突兀。
“真奇怪,如今不到十二月,為何玉潇城如此冷?”聞澈腦袋往狐裘中縮了縮,依舊冷的涕泗橫流,渾身打寒顫。
“玉潇是雨的都城,常年下雨,确實比其它地方冷。”言塵碰了下聞澈的手,僵的像一個大鐵塊,于是脫下外袍,遞給他:“你體寒,先披上。”
“不……不用。”聞澈吸了吸鼻子,聲音止不住打顫,“我……我……不冷。”
“是嗎?”言塵皺眉,“可是你臉上有鼻涕。”
聞澈腿腳打滑,心中騰騰燃燒怒火。
言塵又道:“挂在臉上,很難看。”
聞澈瞪了瞪他:“我難看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臉上,再說了,本公子風流倜傥、英俊潇灑,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的長相,放在整個天下都數一數二,就算殘了半張臉,喜歡我的也能從這排排排排到你姥姥家。”
“行行行,你好看,你天下第一美。”言塵從衣袖中抽出一張手帕,“先擦一下 ”
“哦,”聞澈仔細擦拭,剛想還他,突然皺了皺眉,“哥,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貌似是桃花,不過玉潇如此冷,怎會有桃花? ”
“信靈香,内含郁金香、甘松、玄參、桃花露,不過玉潇的香多出特制的雪蓮釀,産自天靈山的不朽閣,據說,那位閣主古闆、野蠻,即便是富商一擲千金也難求一兩,能用此香祭拜水神,看來玉潇的子民很信奉這位神明。”言塵偏頭看去,隻見不遠處走來兩批長長的人群,左側人群帶着惡鬼般的恐怖面具,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張牙舞爪,右側人群帶着神的面具,騎在一頭鐵皮做的大水龍身上,兩側有敲鑼打鼓的、吹喇叭的……
一時之間,街上人來人往,不一會兒,就聚集了上千人,他們被兩道紅绫攔在這群隊伍外,聞澈平日裡最愛湊熱鬧,他立刻拉着言塵擠破頭顱才擠到第一排,奇道:“他們在作甚?”
言塵說:“玉潇信奉的是水神,在他們心中,鬼是不祥之兆,神是不可侵犯的信仰,想必是殺鬼,用來祭祀神明。”
聞澈不解:“世間真的有神明存在?他們為何祭祀水神?難不成水神曾給予他們恩澤?”
言塵點了點頭:“數年前,玉潇子民身中詛咒,瀕死之際,他們跪在雪地中苦苦哀求,沒想到水神當真現世了,甚至替他們解難,為了答謝水神救命之恩,子民每年都會祭祀水神。”
“哥似乎很了解神?”聞澈眯着眼看他。
言塵淡淡道:“古籍有記載,你若識字,你也知曉。”
聞澈微微歎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厭念書本子,都是之乎者也,看又看不懂,念也念不通,别說學了,我認都認不得幾個字,若強迫我看書,頭也要疼煞。”
“也是。”言塵附和道,笑着望向嘈雜的人群。
這時候,兩批人群忽然全部停下,有一個羊胡子死魚眼的道士搬了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有兩尊石像,一尊是莊嚴的仰頭佛像,一尊是兇煞的鬼像,道士圍着石像轉了兩圈,口中振振有詞,突然,他鼓足眼睛,拿起桌子上的桃木劍,挑起一張符咒念咒語,那符咒竟化為一團鬼火落在點燃的蠟燭上。
道士又拿出一個裝水的秃瓢,往空中一灑,水落在火上,火竟然沒滅。
隻見那道士眼露詫異,大喊一聲:“水克火卻無法滅鬼火,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啊!”
他仰起頭,朝天空怒目而視,斥道:“終是水神無用,無法戰勝鬼魅。”
“啊?”聞澈還沒反應過來,但四周的百姓臉色一擺,臉色憋的通紅,争前搶後地沖破紅绫,然後跑到神像前,舉起利器将神像劈開,聞澈這才發現,這石像并不是石頭雕的,而是面團捏的。
石像慢慢坍塌,碎裂一地,他們面露憎意,脖子氣的發腫,口中大聲念叨着:“水神就是爛神,身為神明,不愛惜子民,反而仗勢欺人,為虎作伥!”
“虧我們敬奉他數年,像這種遇見好事就搶功勞、遇見困難就當縮頭烏龜的僞神,我看啊,他隻會偷盜功名,簡直無恥至極,誰靠近他,誰都會倒黴。”
“我之前日日上香禮佛,往功德箱捐香火錢,現在想來,腸子都要悔青了。”
“哎,現在後悔也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