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到小雜種已背着她得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于是,她便被激怒了。
連聲的質問從段勝虹的嘴裡跳出來。
“你現在住在哪?你那來的錢?”
“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錢出來?!”
說着,也不管甯時恩的反應,顫着手就要去抓他。
“我跟你講,這件事情沒完!”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就是白眼狼!”
“你狼心狗肺,你現在就跟我回家!我養你那麼多年,哪是你說走就走!你憑什麼?!”
再度被躲開了。
“我其實比較好奇一件事”,甯時恩歎了口氣,“我之前一直沒問過您。”
“為什麼您這麼恨我呢?”
話音散在空中,輕輕的,像飄飛的霧。
段勝虹愕然。
她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啞口無言。
……
甯時恩不好奇問題的答案,但這是“甯時恩”想問的,他便借着今天的機會問了。
段勝虹自然沒有回答,而是又将話題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上面,要求他回去。
甯時恩當然不會同意。
于是,兩人再次陷入了僵持。
現在他們的關系很是微妙,段勝虹奈何不了他,他也暫時無法擺脫她,面對面站着,隻能對峙。
甯時恩知道段勝虹在害怕什麼,無非是擔憂他會成為公衆人物,會被邵玉陽看見,身世會揭曉。
他雖然對出道當明星也沒什麼興趣,但在被選拔為練習生的時候,公司就與他簽署了合同。
甯時恩之前以為那就是份普通的格式合同,但知道自己進入了出道組後才明白,合同應該是根據他的情況特地拟定的。
總之,要是違約,得賠付天價的違約金。
這正是他至今沒有請辭的原因之一。
“…由于我是未成年,需要填寫監護人的信息…也就是說,如果違約,您同樣要承擔一部分的債務。”
甯時恩坦白道,直接将問題推給了段勝。
讓她面臨兩難的選擇。
要麼讓他當練習生出道,那麼有極大概率會使得多年前的事情敗露;要麼,就賠付高額的金錢,把人帶回家。
但是段勝虹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除非她聯系家裡人。
多年前,她為了和邵玉陽在一起主動與他們斷絕了關系。
時至今日,哪怕她處于最絕望時刻——發現初戀情人背叛自己和别人結婚時——都沒想過走這條路。
現在更是不會選。
所以她别無他法,擺在段勝虹面前的實際上隻有一條路——阻止甯時恩出道。
而且要以一種不需要賠付違約金的合理方式阻止。
甯時恩本來就不想出道,這件事成功與否,他都是受益人。
他等着他的“母親”展露智慧,為他解決難題。
但是還不夠。
還要有一股足夠強勢的力量,外來的力量,介入他們對峙的平衡中,使得他最後能夠全身而退。
甯時恩看向了對面街角的咖啡店。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您好自為之。”
他不再管這事,也不管段勝虹的反應,轉身離去。
剩下女人站在原地,久久地,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
……
甯時恩和羅蘊明約好了在咖啡店見面。
但是沒走到那地方,甯時恩便發現後面有人跟着自己。
他第一念頭是段勝虹還不甘心離開,下一秒就發覺不對——他的養母一直“大張旗鼓”,不可能跟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搞這種小名堂。
也不可能是羅蘊明。
已經約好了見面,也是正當的關系,沒必要如此。
那會是誰?
甯時恩默不作聲走進一家服裝店。
彼時店内生意正興隆,他尋了個角落隐着,借旁邊的鏡子觀察那位可疑人士。
未有多久,一個頭帶黑色帽子,上身着白T恤,下面穿牛仔褲的男人跟着進了門。
他莫約一七五左右,是張生面孔。
一進門這人便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很明顯是在找原先跟蹤的目标。
自然沒能找到。
未被帽檐遮住的下半張臉上,一張嘴略略張大,顯出主人的困惑。
甯時恩用手機攝像頭拍下這位跟蹤者疑惑撓頭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一見到此人,腦中便自動冒出一個身份——狗仔。
興許是那副打扮,活脫脫就寫着“我不幹好事,不是好人”。
可他現在還沒出道,沒有任何名氣,怎麼會招來狗仔?
甯時恩沒想出原因。
又等了五分鐘,見對方放棄尋找轉身離去,他才慢慢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終于可以去赴約。
甯時恩走進咖啡店,羅蘊明就坐在最顯眼的位置。
坐得很端正,就像教室前排學習最好,聽課最認真的學生。
也像端坐在門口,耐心等主人回家的狗狗。
甯時恩腦中突然冒出這個比喻。
下一刻,這荒唐的念頭便被他甩去。
羅蘊明是背對着他進來的那個門坐的,但甯時恩隻是看着背影,就已經認出了人。
他朝他走過去。
隻邁了兩步。
甯時恩便停住了。
他愣愣地瞧着某一處,神情有些恍惚。
「系統。」
甯時恩緊急喚出他現階段唯一可以依賴的存在。
「劇情是不是已經亂套了?」
坐在羅蘊明隔壁桌的人從與朋友的談笑中擡起頭來,是一張熟悉的臉。
甯時恩定定地注視着距離反派不過兩米的主角,思緒在一瞬間清空,隻剩了空白。
系統的機械合成音都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劇情正常進行。」
「一切改動不過是世界意志貼合人物邏輯的自我調整。」
「…好。」
縱使心裡有無限的疑問,到最後隻剩了個“好”字。
甯時恩揣着種上當受騙又不得不相信的無奈,裝作不認識邵書涵這個人的模樣路過他那一桌,行到了一直等候自己的反派的面前。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隻要羅蘊明回頭,說不定就會對身後的邵書涵一見鐘情。
就像書裡描寫的那樣,咖啡店,隔壁桌,刹那間的心髒悸動。
甯時恩想着,思索着後續的應對措施,小心地落座。
也因此,他錯過了對面人在看到他時,一瞬間亮起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