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周禮多解釋什麼,盛苛苡都信他的,無關多餘原因,隻是因為他是周禮就夠了。
直到她被引到桌旁的椅子上躺下時,腦海裡都隻有一個念頭——
他,認得自己嗎?
“可能會有點疼,别怕。”周禮幹淨利落地交代了些牙齒檢查前的話術。
他微前俯身子,将診床調節到合适的高度。
兩人湊得近了些,盛苛苡難免感知得到混雜在消毒水氣味中,隐隐約約的一絲木質清香。
屬于他身上的。
照明燈被拉起,盛苛苡出于生理反應地阖上了眼。
暖暖的光圈,像極了學生時代時總是懸挂在操場上邊,圓圓的太陽。
陽光、單車、和少年被風捎起的衣角,那段時歲裡,一切少女心事都與“周禮”二字有關。
萬物寂寥,盛苛苡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地與十七歲的她撞了個滿懷。
她記憶裡的周禮,離她很遠。
名字總在年級榜的最前列,辨論、演講、競賽,他總是鏡頭定格中站在最中心的那個。
“疼了和我講。”周禮的聲音就從她上空不遠傳來,溫潤明朗,很是好聽。
盛苛苡在喉嚨裡含糊了一聲“嗯”。
在探針戳進牙洞的時候,不免被刺痛攪得眉頭緊蹙起,下意識地抓緊了什麼。
“好了,起來吧。”不知多久過去,周禮的聲音又響起。
伴着診燈的熄滅,盛苛苡緩緩睜開了眼睛,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抓住地是周禮白褂的袖口。
她趕忙慌張地松開手指,咽了口水:“對、對不起。”
周禮卻像是絲毫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将醫用手套褪去,起身回到座位,拿起病曆本翻看,又在結尾處落筆寫着。
盛苛苡讪地收回視線,悄地邁着步子,坐回原位。
“牙蛀得挺嚴重的,”周禮下了結論,“右下這顆需要根管治療介入了,至于左下那顆蛀牙……可能保不住了。”
盛苛苡視線随意地飄在桌上的一支筆上,慢半拍地點了頭。
她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自己最失态的一面被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周禮面前。
周禮說再多的話,在盛苛苡的耳裡都變得缥缈。
盛苛苡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和這個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牽挂的世界迅速道别。
還有什麼比暗戀多年的人“撬”開了自己的嘴更丢人的事情嗎?!
盛苛苡對周禮給自己提出的治療方法“照單全收”。
在他噤了聲後,她立馬出聲,扭頭就想溜走:“好,那我下次再來治療……”
“等一下。”周禮制住了她。
他伸出了手,輕握轉椅的扶把,将盛苛苡連椅帶人地将自己的方向拉了些。
周禮用手裡拿着的圓珠筆,輕撥起盛苛苡額側落下的幾縷碎發。
盛苛苡大氣不敢出,後脊僵直,全身的血液都往頭腦上湧去。
“過敏了?”
周禮視線隻顧得上掃視面前女孩白皙的脖頸、和其上浮着的過分明顯的绯色。
出于醫生的敏銳直覺,加上對自己病人負責的态度,他不能對這樣的過敏反應視而不見。周禮從抽屜裡取了支藥膏,在食指指腹上擠了些,便探向女孩的脖間。
盛苛苡被突然的“親密接觸”驚住,大腦混沌加劇。
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被周禮敏銳地捕到,他耐心解釋:“小姐,你這個過敏症狀我先幫你塗些藥膏緩解,有時間了還是去挂個号看看。”
盛苛苡乖乖地點了頭。
還是為了工作室接的那個單子,甲方點名指出老闆喜歡吃芒果,要她們提供的創意甜品裡一定要蘊芒果于無形。
她泡在台前,揉了好幾天的面團,終于研發出了一款還算心儀的。
将芒果果肉冰凍,挂了糖霜後,又絞作碎,點綴在酸奶慕斯的糕壁上,兼具美味與美觀。
為了保證新品的口感,盛苛苡幾乎沒猶豫地将成品送進了自己嘴裡。
全然沒顧自己的芒果過敏。
已經幾天過去了,過敏帶來的瘙癢已經比較淡了,盛苛苡自然更是沒将這點小病放在心上。
隻是現在,男人的指腹溫熱,混着藥膏的清涼感,自她肌膚彌開。
酥酥麻麻的電流觸感瞬間從盛苛苡的頸側激起,猶如龍卷風似迅而席覆她全身,取締了過敏症狀的癢意。
“怕來醫院?”周禮細緻地将藥膏抹勻每處紅疹。
盛苛苡下意識地點頭,想了想,又緊急搖了搖腦袋。
她還是不想在曾經喜歡的人面前展出軟弱的一面。
“哪裡不舒服了,就要及時來醫院看。”周禮見過太多人因為怕來醫院,硬生地把小病拖大。
盛苛苡慌亂地從他手裡接過自己的病曆,匆地點頭,而後快速離開。
她出門,轉了個彎,背抵在牆壁上。
胸腔劇烈起伏着,雙手懷抱着薄薄病曆紙,眼睫低垂着,在來往穿梭地人流中,獨自平複着内心的洶湧。
手機又震動幾下,将盛苛苡的思緒拽回。
她點亮屏幕,這才看到桑麥方才發來的消息。
“老闆,我給你占的塔羅出來了耶,牌面怪怪的。”
語音裡她的聲音略顯凝重,像是在思索着什麼:“看起來你會遇到重大的轉機,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能抓住有希望把幾乎沒可能的事情扭轉乾坤。”
桑麥對占星之類的玄學有着極深的迷戀,她絞盡腦汁地推測着牌面的所有細微可能。
“老闆,你最近有遇到什麼以前錯過了的人或者……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