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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
盛苛苡胡亂地抹了把眼角,擡起了頭,連連否認。
周禮笑而不語,沒将她戳穿。
女孩眼眶紅紅的,淚花泛泛,更像隻籠裡圈養的小白兔了。
他從襯衫外套的口袋裡取了張餐巾紙,遞至盛苛苡面前:“你臉頰上蹭了點灰塵,擦下吧。”
盛苛苡接過紙來,用手機殼後的鏡面照了照。
兩頰潔淨,哪裡有灰塵的痕迹,倒是一雙眼睛還浸着水花,眼尾紅得明顯。
“……謝謝。”盛苛苡在心裡幾度掙紮,最後什麼也沒多說。
她捏着紙巾的一角輕掠過鼻下,香味一下子地湧入。
氣味盛苛苡再熟悉不過,還是當年那款,薰衣草香。
她沒去擦眼淚,反而是将紙巾端端地握在掌中,視線認真地傾注其上,說不明的柔情。
那是盛苛苡高三的時候。
她被同班的幾個女生圍堵在水房的角落裡。冰冷的水從天而降,将盛苛苡額前的發絲打濕,嚴貼在兩頰上。
正值初春,最是乍暖還寒的季節,盛苛苡渾身濕透,不受控地打着顫。
“錯了,我錯了……”
她口中連連不斷地道着不知為何的歉。
換來的是越發過分的挖苦:“盛苛苡,你以為你很厲害嗎,月考考個班級第一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敢了,下次……下次我不會了。”
盛苛苡的馬尾辮被那幾人薅起,剪刀步步緊逼,繞着她頭發絲地轉,就在千鈞一發時候,水房門口傳來了一聲巨響。
有人踹了門一下。
圍着的幾個女生怕被人發現,瞬間四散逃竄,就剩了盛苛苡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原地。
校服的衣料不算多好,被水一浸,透着淺粉色内衣的輪廓,處處都是落湯雞的狼狽。
看清了開門而入的人,盛苛苡迅速地将頭埋低,身子也縮成了更小的一團。
盛苛苡緊咬牙關,眼睛也逃避似地閉着。
她怕被問起,也怕被關心。好在最後也沒人打破這份安靜,隻是她手裡多了張闆闆正正的紙巾,身上多了件校服外套。
等到那人默聲地遠去,盛苛苡才擡起了頭。
小心翼翼地将紙巾遞到了自己的鼻尖,薰衣草的香氣撲鼻而來,像隻寬闊的大手,緊緊地将她抱住。
不知怎地,盛苛苡就想到了那陣子的事。
她側身注視着周禮,眼淚不知怎地,就開始不受控地奪眶,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明明她不想的,可怎麼偏偏每次狼狽的模樣都能被他撞見。
“不是……”周禮被盛苛苡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
他不太會面對這樣的場面。
盛苛苡努力撐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陸淮那小子,弄疼你了?”周禮宛若個無頭蒼蠅,胡亂地猜着。
他知道陸淮有時候太急着追求治療效率,難免下手沒輕沒重的。
“不、不是。”
盛苛苡抽抽搭搭地出聲:“陸醫生技術很好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從某種程度上說,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禍首”,盛苛苡卻說不得。
好在這一天的煩心事太多,随便撿起一件都能瞞天過海,她勾了勾唇:“是我工作上的事,不太順心。”
尾音又止不住地發起了顫。
“……都是、都是我的問題。”
盛苛苡将挂滿淚水的臉頰掩進掌中。她知道自己哭得脫了些妝,淚水暈開了眼線,肯定算不上好看。
空氣歸于安靜,面前的人好像默默地走遠了。
腳步聲漸漸地放小至聽不見,和當年并無分别。
她默默地将頭埋得更深。
卻不想,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消防通道的門再次被推開。
周禮去而複返,手裡多了件襯衫。他動作頓了頓,試探着地将襯衫披在女孩的頭上。
盛苛苡小幅度地動了動,明白周禮是顧及她的難為情。
他重新在盛苛苡的身邊坐下,就連帶起微微的一陣風,都溫柔得不行。
周禮隔着襯衫,輕地拍了拍盛苛苡的肩膀,是無聲地安慰。
“不是你的問題,”哪怕不知緣由,周禮語氣卻堅定得很,“都會過去的。”
他越這樣,盛苛苡的眼淚越洶湧得止不住,不一會兒的功夫,擋着臉的襯衫被惹濕了一片。
又不知道多久過去,盛苛苡的抽泣聲才漸漸地弱了下去。
“對不起啊——”
她将蒙着腦袋的襯衫取下,曲起食指,指了指懷裡濕了的衣裳:“把你衣服弄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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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禮一路回來,又道了别後,盛苛苡最快速地關上門。
自己縮在門後,右手按壓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将緊俏的情緒平複下來。
她垂下眼睑,看向手裡懷抱着襯衫外套。
剛剛她纏了周禮好一陣,才從他手裡拿來了這件被她搞髒的衣服。
盛苛苡輕歎了一口氣,已經不敢想自己在周禮眼中的形象成了什麼樣子。
她盡量……亡羊補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