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皺皺巴巴的布料,努力抵擋着寒風侵襲,可是于事無補。褴褛的衣着下,縱橫的傷痕新舊交加。開裂的血肉和寒風相貼,讓本來麻木的神經抽動了一下。
天氣寒冷無比,隊伍中已經有幾個人撐不住倒在了路上,可是這并不會拖慢隊伍的前行。
多出來的貨物勻給剩下的人,而倒下的人則永遠的留在了那片雪裡。
昨天,他沒有把她帶出來。
那他呢?還能活多久?
狹長的眼睛緩緩睜開,眼角的濕意化開了睫毛上的雪。
“我沒有!”臉色發白,嘴唇的皮幹裂。這聲反駁撐裂了嘴角的幹皮,滲出一絲血滴。
紫紅的手背,發白的指尖努力扛起剛才掉落的貨物,瘦弱的肩膀麻木得失去感覺。
‘絡腮胡子’見他性子倔強、不聽話,又給了他一鞭子,瘦弱的身軀驟然又倒了下去。
印象中,那時有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從遠處過來。和’絡腮胡子’說了幾句話,‘絡腮胡子’就像是夢魇了一般,此後到達中原他才又恢複之前那副兇悍的模樣。
他們是要賣給貴族的奴隸,路上順便運送一些貨物,一路從西向北。自出生起他就沒見過父母,養父母後來養不起他,就把他賣給那個‘絡腮胡子’。
那條路是他這輩子走過最長、最艱難的路,要不是那個模糊的身影,他連怎麼活下來的都不知道。
記憶流轉,他見到小霓瑟縮的身影。
睫毛垂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眸子,原來自己誤會了她,“你是想提醒我外面有危險?”
雖然相處不久,但是看她的身形明明還是個孩子。明宇不知道這裡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但是小霓這身傷和她每天神情古怪的模樣,肯定和這裡脫不了關系。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袖子抻直,遮住了看着讓人難過的傷痕。“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他彎腰平視她,盡力把自己嚴肅的表情收起來。
沒得到新的答案,她還是搖了搖頭。
看來隻能他自己來弄清楚這些了,不過既然被留在這裡養傷,想來自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這天小霓收拾好屋子,拿髒衣服出去洗。
佯裝睡覺的明宇睜開了眼睛,起身出了房門。他努力記下自己走過的路,好在從小就對記路很擅長,以防萬一他打算先把這裡的地形摸索清楚。
越過院牆,外面的建築和那些大戶人家的房屋差不多。每個建築的位置都先默默記在心裡,一邊尋路一邊記憶着。
雖然這裡很大,可是人卻不多,難道這麼大個庭院不需要把守嗎?懷着疑惑經過重重門庭,樹蔭叢叢,耳邊還傳來流水聲,感覺這兒更是人迹罕至。
“放開我——”水聲隐隐混雜着一聲尖叫,好像有人在呼救。
循聲而去,在溪水旁幾個大漢面露輕佻,對着一個女子不知在說什麼,那女子看着眼熟。
小霓!
他沒有多想就沖了過去,挺身擋在她身前。
他大聲呵斥,“你們想幹什麼?”想起小霓手臂上的傷,心裡好像有了必須要保護好她的念頭。
這一次,他不會躲。
管它是什麼地方,反正已經死過一回了,還怕什麼。
彪形大漢看他一身傷痕病怏怏的樣子,沒把他放在眼裡。“你當自己是誰啊?還敢來管老子!”
“我誰也不是,我就是看不慣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小姑娘,難道下人的命就不是命?有本事你們沖我來!”義憤填膺的一番話,倒是逗笑了他們。
“這可是你自找的!一個廢物還想逞英雄,呸!”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一群人,更别說他剛死裡逃生一身傷。身體蜷縮在地上,傷口又在滲血。
拳腳激烈時,不知是哪個人喊了一聲:“族長!”衆人漸漸停了下來,一個紅色的身影映入眼簾,一如那日在崖邊。
“怎麼回事?”看着她淩厲的眼神,他們剛才恃強淩弱的氣勢瞬間下落。
“族長,是他自找的,我們沒想鬧事。”
“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打鬥。”幾人面面相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廢物居然是族長領回來的,觀察到族長的表情不像是要罰他們,便行禮離開了。
“你這麼弱,逞什麼強?”秀眉微皺,說着一隻手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攙了起來。隻見他臉色蒼白地笑了一下,沒有反駁。
回到屋裡,小霓先去廚房幫工,隻餘兩人。
兩人看着對方,誰也沒有說話。她從袖中拿出一瓶藥,遞給了他。
“謝謝,不過屋裡的藥還沒用完。”明宇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樣說,顯得自己辜負别人的好意,可是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
見他神情沮喪,解釋道:“這不是傷藥,是補藥,你三天兩頭受傷應該比較需要這個。”停頓的手又往前遞了遞。
“我以後是不是可以跟着你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出心底的話,看着她的時候眼睛也亮亮的。
她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着桌面,點了點頭。“你以後可以叫我朱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