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讓我來當學徒了,醫館缺人?工錢是多少?”她背着手在醫館裡溜達,像在熟悉環境。
“在醫治病人時,嘗試着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也許能再次進入幻境,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無師自通,一會兒就知曉了。”他坐到診台給她說明,還搬了張椅子放在旁邊。
原來是這樣,她提起興緻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等人來問診。
第一位患者是一個小姑娘,被母親抱着過來問診。“她今天将吃的東西都吐了,額頭燙的很,您給開點藥。”
在楚玉笙給女孩診脈時,她睜圓了眼睛盯着小姑娘。她努力過了頭,把女孩的母親吓一跳,伸手在她眼前一晃,“你還好嗎?”
他診完脈,用眼神示意夢千秋不要這麼刻意,“她是剛來的學徒,還不太會問診,見諒。”然後打開藥箱拿出針,在女孩的手臂上針灸了幾下,又囑咐夢千秋拿了藥包過來。
女孩的母親見孩子溫度沒那麼燙了,也就沒有在意。謝過楚玉笙和夢千秋,帶着女孩很快離去。
楚玉笙轉過頭看她,見她面容平靜,不像剛在街上神色不甯的樣子,想來什麼也沒有看到。隻見她的目光看了過來,果然搖了搖頭,嘴角向下撇,誠實地回答:“什麼也感受不到。”
“沒關系,再試試看。”
聽到他的鼓勵,讓她覺得新奇。之前明明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棱角的人,怎麼今日如此溫和。不等她多想,下一位患者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哎呦喂,楚大夫。我今日總算遇上您出診了,我的舊疾又複發了,腿疼得很。”一位老伯拄着拐晃悠着進來,熟稔地與楚玉笙陳述病情,看來是位老患者。
“周伯,最近到雨季了,痹症又犯了吧。”說着起身從後面的櫃子拿出艾條,轉身後聽到一聲肚子叫,高挑的身形一頓,“您還沒吃飯吧,小林,找點吃的來。”他去後院讓小林拿了廚房的吃的過來,讓周伯先把飯吃了。
“哦呦,這怎麼好意思,您本來就少收我診金,還管我飯,怎麼都說不過去。”寬厚的手掌局促不安地搓了搓臉,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
“這也是治病的一部分,艾灸之前不能空腹。”說着把食盒往周伯的方向推了推,點頭示意他。
周伯這才放心,把食盒中的飯菜很快吃光了。
之後楚玉笙仔細用艾條刺激他腿上的穴位,周伯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夢千秋驚奇地看着治療過程,雖然沒有進入幻境,但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治病救人的成就感。艾灸結束之後她将周伯每周都會來領的藥包拿給了他,“周伯,痹症怕受寒,您幹活的時候注意保暖。”她注意到周伯的衣服上還有未洗幹的泥漬,應該是需要經常在戶外幹力氣活。
周伯走時已經不用向拐杖接力,她回頭笑意盈盈地看向他,“沒想到你的醫術這麼好,不愧是楚神醫!”
“受之有愧,連你是否中了幻境術也診不出來。”他狀若傷心道。
直到晚上火燭亮起,她努力感受一下午病人的痛苦,也未有再次進入幻境的契機。她累得将腦袋靠在桌子上,雙手向下垂,像一個躲避的蝸牛。
“也許我就是中了幻術。”桌面下傳來嗡嗡的說話聲,話音落地沒有聽到楚玉笙的回應,倒是看見黑暗的桌角下有一團亮光。
她這才擡起頭來,額間的頭發亂糟糟的。
不知何時屋外下起了雨,楚玉笙身長玉立地站在門口,手中提着一盞燈籠和一把未撐開的油紙傘,燈籠上的暗色花紋忽明忽暗,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走吧。”他回頭向她說道。
她點點頭,小跑進傘下,沒有讓他多等。隻是傘下的方寸之間忽然讓她有些局促,看了會兒燈籠忽明忽暗的光。楚玉笙也沒有說話,她有些無聊地踩着小水坑,随口挑起一個話題,“認識你也幾個月了,還沒有聽你講過你以前的生活。”
他淡淡地開口,“我以前的生活很枯燥,沒什麼可說的。”
“再枯燥的生活也有開心的瞬間,或者可貴的經曆。”她不解他怎麼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過往二十幾年的經曆,她聽過雲祁講過一些原來的經曆,都是一些瑣碎日常,但是溫情幸福。她以為做人總會有這些瞬間,是山精野怪無法擁有的。
不知他是生氣還是想解釋清楚,腳步驟然停下。“可我就是沒有。”然後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向前走。
頭頂的雨提醒她大事不妙,于是小跑過去,“對不起,我說錯話了。”還想再說些什麼時,腦中又浮現了陌生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