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代孟卿又坐了一會兒，才從車上下來。
元其看到代孟卿走進來，還有些意外。随即很快猜到他來找時元湘，于是說：“時老師正在上課呢。”
“上課？”
“對呀，今天周六，培訓班正式開課第一天。你要找她，得等一會兒了。”元其低頭計算了一下時間，“不過快了，還有五分鐘就下課，要不要先去辦公室等她？”
“好。”
辦公室在課室對面，代孟卿剛走到門口，時元湘就從身後的課室裡出來。她手上拿着杯子，正要出來接水喝，沒料到代孟卿會在。
“欸？”
代孟卿手搭着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元其就替他開口了，“時老師，正好！孟老師才說要找你，我讓他來辦公室等，你就出來了。”
“找我？”時元湘看着代孟卿，問：“什麼事呀？”
代孟卿視線越過時元湘，往她身後半開的門裡看了一眼，快速掃了那幾個向外探頭的腦袋，然後說：“沒什麼……正好路過，就進來看看。”
“嗯？”
時元湘歪着頭看他。
印象裡，代孟卿鮮少有這種沒話找話的時刻，除了早期認識時，玩遊戲需要捉弄人心虛的時候。那會兒他紅着臉瘋狂找話題的樣子跟如今冷峻面癱截然不同。事後回憶起來，時元湘還有點遺憾見不到了，沒想到今天冷不丁又見到了一次。
她繞着代孟卿打量了半圈，腦海裡正盤算着什麼。
“那……看得怎麼樣了？”她問，聲音淺淺，有種誘導的意味。
代孟卿沒察覺她話裡埋的陷阱。
說實話，代孟卿也不知道來工作室幹嘛，隻是反應過來時，人就已經進來了。現在時元湘問自己看得怎麼樣了，他也隻是如往常一樣說：“嗯，還行。”
“确實，今年的好苗子還真不少，要不要趕在下課前進去說兩句？給萌新一點入門建議？”
時元湘一直沒放棄要把代孟卿拉入夥的計劃，可謂是百折不撓。
代孟卿情緒不高，“……我沒什麼可說的。”
這話倒不是推辭，他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平心而論，他對配音這一行說不上熱愛，隻是在感興趣的時候碰巧趕上了好時候，又遇到一群有趣的人，機緣巧合做出一點成績。身邊人聊起配音眼神中那種豐富滿足的眼神，他從來沒有過。
給一群真正熱愛的人建議，他沒資格。
而且，此刻他或許比裡頭的人還更需要建議。
“來都來了……”
時元湘循循善誘不成，又開始賣慘，“我也知道你的習慣，不是非要你出面。隻是這次周戊也沒來……你們一個二個的都不出面，隻剩我一個人孤軍奮戰，我倒沒什麼！不過明明宣傳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真開課了誰都沒來也太詐騙了，傳出去咱們工作室以後還要不要發展了？”
代孟卿：“周戊怎麼不來？”
“嘿嘿。”時元湘把‘我知道内幕’的表情挂在臉上，問：“想知道啊？”
代孟卿笑笑沒說話。
他自然明白知道内幕的條件是什麼，但他一不八卦，二更不可能對另一個男人的八卦感到好奇。
條件沒辦法交換，自然講不下去。
時元湘也是想到這一茬，立刻轉變方式，雙手合十，一臉乞求可憐。
“就算我求你了，真的沒誇大，你們倆今天沒來，點名的時候都少了人呢。你要是再不出山坐鎮，說不定培訓還沒結束，學員就都跑光了。就當是為了工作室的未來發展吧，于公于私你都沒理由不去吧，孟老師？”
時元湘真是把好話說盡了。
“有這麼誇張嗎？”代孟卿并不把少人當成大事，這麼多年，堅持不下去走的成員也不在少數。
“走！不騙你。”時元湘見他聽進去了，推着人往門走，還說：“你的小林都沒來呢！”
推門的手一頓，代孟卿腳步一停，抓到了關鍵：“我的小林？”
時元湘表情一閃，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奇怪，讨好笑着轉移話題，“她是你的粉絲，自然就是你的小林啦，這麼說也沒錯。”
代孟卿不為所動，“是嘛？”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快，當務之急，是咱們趕在下課前，去個萌新送驚喜吧！”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幾分鐘。”
時元湘回到教室，幾句話穩住蠢蠢欲動的萌新，“這位是孟老師，大家見過的，知道今天開課，特意過來看看大家。”
“歡迎歡迎——！”人群中，有人鼓掌歡迎。
等到掌聲歇停，時元湘讓代孟卿說兩句話。
代孟卿态度不變，開口就是：“時老師讓我給各位一點建議，就我自身而言，确實沒有。”
時元湘一聽，瞬間想扶額。哪有人給新人說這種話的！
底下的人對代孟卿隻有見面會那天的寡言印象，此時聽他這麼說，非但沒覺得掃興，反而來了興趣。
隻覺得他說話雖然直接，但夠犀利。
“但我身邊無一不是熱愛這門行業的人，他們共有的特性我多少能總結出幾條。”代孟卿視線落在教室裡幾處空位上，停留片刻後再度開口：“第一是基本功，第二是堅持，第三是不期待。”
他的聲音還沒有恢複，依舊嘶啞低沉，卻意外的有說服力。像是緩緩陳述什麼真理箴言，讓聽到的人忍不住跟着他的語氣節奏，被帶入他特有的氛圍圈裡。
衆人的聲音趨近于無，隻剩代孟卿還在說。
或許是如今半隐退的狀态，讓他有了漸漸抽離的局外人之感，加之自己以前内行的經曆，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還有一點，先把熱愛看淡，再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發。”
底下的人逐漸露出思索的表情，旁聽的時元湘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代孟卿。
他少有認真說話的時候。
忽然，有人鼓掌，緊接着滿教室的人都開始鼓掌。
代孟卿卻如夢醒一般，當下的情緒盡數消散，重回沉默，退至一旁。
“其實孟老師今天來，不止鼓勵大家，更是來給大家送福利的。”
聽到福利，衆人眼睛都亮亮地看着時元湘。
“孟老師知道大家在配音這條路上走了不少彎路，非常在意也很惜才，所以決定為通過第三輪篩選的每位學員分配一位帶教師傅，當課程結束，會由師傅帶着一起在咱們今年的周年慶上亮相。”
“哇——！”
“真的嗎？！”
“這是要老帶新啊！！”
消息一出，全場都沸騰了。
出席周年慶相當于什麼？等于是告訴你，你一隻腳已經踏進工作室了，隻要不出意外，假以時日必定是工作室的成員之一！
孤聲億人工作室的招新在于少而精，每一個拿出來都是搶手貨，名頭前面挂着工作室的牌子，哪怕不是正式成員都會被人另眼相看。
“不過呢——”時元湘留了幾分鐘給大家夥讨論，才繼續道：“大家不要高興得太早，這是機會，也是挑戰。”
言外之意就是競争非常大。
于是這時，有人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時老師，第三階段的篩選，能通過幾個人？”
工作室的成員本來就少，能親自帶新人的師傅更是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時元湘也被問得一愣，這個拜師活動隻是她剛才趕鴨子上架硬生生逼着代孟卿促成的，他中途沒有打斷自己憤然離席已經很給面子。
但拜師的人數關系到未來工作室的成員，乃是根本，她可不敢亂說。
“這個嘛……我肯定是沒有發言權的，還得看咱家孟老師什麼想法。”時元湘拉長語調看向代孟卿，求他表個态。
代孟卿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也沒什麼感覺，但發言權‘主動’回歸，他得說點什麼。
在安靜中思索片刻，他說：“能通過第三階段的人數是，三人。”
“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