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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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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說清楚。”許三多的聲音帶着溫和安撫的力量。

“他很重要?”袁朗挑眉。

許三多笑了。

“——是我不想别人對你心有成見。”

袁朗一怔,就見許三多開門下車,去追高城了。

原本心情不愉,結果許三多這麼一句話便熨帖了,袁朗垂眸,舌舔過後牙槽,無聲地笑。片刻之後一擡頭,看見手足無措的成才,竟心情也意外愉悅:“你先上副駕座吧。”

另一頭,許三多一路小跑,追上大步流星的高城。他人高腿長,怒沖沖地走在前面,背影都透着殺氣。

“高大哥,高大哥。”許三多氣喘籲籲地追上來,也不介意高城虎着臉不理他,笑得牙不見眼,“咱們能在上海重逢,真是太好了。我從日本回了武昌,總不見你和成才,又不得不啟程返回江甯,心裡還挺失落的。”

高城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許三多:“許三多,我告訴你啊,别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沒用!”說完又繼續往前走。

許三多也不生氣,仍是快步跟上他。

“——高大哥,對不起。之前沒跟你們說清楚,因為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因為你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我總想尋個合适的機會,想清楚了怎麼說,再告訴你們。”

高城心裡狠狠一痛:他……他就這麼承認?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和袁朗之間的事兒??

“……你為什麼要找他?”高城想好好說話,可心裡的嫉妒、憤怒、失落、懊悔,讓他一開口就變了調,“你不是學佛的麼?怎麼還過不了清貧的日子?他有權又有錢是吧?他可以讓你住進法租界的高級洋房,所以你才找他是吧?”

——而我,隻是個碼頭搬運工出身,給不了你好的生活,所以你才沒有多看我一眼,是嗎!

話一出口,高城就悔得想咬掉自己舌頭,他不敢去看許三多。這些傷人的話,由妒恨生出的毒液浸泡,他自己聽了都覺得字字誅心,可他又拉不下臉來道歉,隻在心裡把自己錘了千千萬萬遍!

高城心裡悔得不行,又覺得尴尬,隻希望許三多趕緊生他的氣,趕緊離開,留他一個人在這兒無地自容。

“……高大哥。”然而許三多沒有走,他還跟在他身邊,輕輕喊他一聲,溫柔又平和。

“我們佛教曆史上,有個很厲害的居士,叫維摩诘。”許三多用在龍華孤兒院哄孩子們講故事時,那樣溫柔的語調去包裹高城所有的情緒,“有一次他生病了,佛陀準備派大弟子去探望他。結果,首席弟子中的大迦葉和須菩提尊者,都汗顔表示自己不堪此任,因為他們都被維摩诘居士‘罵’過。”

高城雖沒回頭,但卻在聽,許三多抿了抿酒窩,繼續道——

“原來啊,在出家之初,須菩提因為同情窮人物質匮乏,所以總去富人家化緣;而大迦葉認為要給窮人布施積善的機會,所以又專門向窮人化緣。”

“維摩诘居士斥責了他們,說你們的行為都有失妥當——不論貧窮還是富貴,都應平等對待。從修行大乘佛法來講,選貧或擇富,都帶着偏向性和不平等。慈悲心未能無差别地普及于一切衆生。”

高城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菩薩善戒經》教導佛弟子,要于諸衆生,其心平等,無有貴賤,尊卑之異。不論窮人富人,都要以平等心和無差别的眼光去看待他們。”許三多輕輕扯了扯高城的衣袖,“就像你和成才給我講過的共産主義理論,也是要消除階級差異,實現人人平等。”

“高大哥。”許三多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我認為……實現人人平等,不止在于消除物質上的貧富差異。更重要的,是消除人心的‘貧富差異’——我們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值不值得做朋友,值不值得愛,首先要消除看人眼光中的‘不平等’。這樣,才能真正認清一個人。”

高城停下腳步,他終于忍不住回頭來看許三多。

許三多迎上他的目光,不退縮,不猶豫,真摯又澄澈:“高大哥,我看到的袁朗,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的心裡但凡有貧富尊卑之分,乃至容貌美醜的偏見,他也不可能喜歡上我。”

這話說得高城心裡鈍痛,其實冷靜一想,何嘗不是這個道理。袁朗那樣的天之驕子,身處政局旋渦,不僅選擇了一個平民,甚至不是一個女孩,他做這樣的選擇,所付出和所扛起的,需要難以想象的勇氣和魄力。

——這是高城沒有的勇氣。如果他有袁朗這樣的勇氣,也不會等到今天這樣,隻能嫉妒。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輸了。不是看不清自己的感情,而是不敢看清。沒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

那現在,他又有什麼立場把氣撒在許三多,或袁朗頭上?

是他自己心有差異,是他自己心不平等,不敢去愛,無力去争取。

連【黨。組。織】都能放下差異,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而他高城,卻抓着“軍閥”這個字眼,築起偏見的堡壘,欺騙自己,不敢去看自己真正輸在何處。

——若心有不平等,看人有差異,如何去實現人人平等?

周身煞氣漸次熄滅,高城低頭望着許三多,頭一次發覺,原來真正的強大,不在身高氣力,而在人心。

“我選擇袁朗,不是因為和他在一起能住進法租界的高級公寓,但我和袁朗在一起,确實生活條件變得更好了。”許三多坦誠道,“可就像佛陀教導的那樣,不論貧窮還是富有,都不是佛法的關鍵,最重要的是有心回饋社會。如果比别人富裕,比别人有更大的能力,那就有更多的責任,把自己得到的福報回向給大家。”

說着,許三多笑起來,眼中有比高城更明亮的光:“高大哥,其實我不太在意外界怎麼看我的選擇,也無需過多向他人解釋,但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相信咱們能做朋友,也一定能真正理解對方,明白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我才願意和你說這些。”

這話說得高城心裡更為熨貼,因為許三多把他劃為了“自己人”,而不是外人。

“高大哥,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袁朗麼?”許三多笑着拉他,“咱們一起去吧,我陪你去找他,保準讓他好好聽你說話。”

這話是打趣,内裡卻透出被人深愛的自信與親昵。高城心中酸澀,卻也是個大丈夫,肩能托天,一旦想通了道理,便敢坦然去面對。

黑色轎車停在離他們不遠的街邊。袁朗看見許三多拉着高城往回走,就這麼短短一番交談,許三多便讓那大個子冷靜下來,甚至沒了對軍閥抵觸的刺……袁朗唇邊不禁浮起笑意,他的三多,那麼小小一個的身軀裡,卻有上善若水的力量。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相比這世間很多男兒,許三多不夠高大,體格不夠強壯,年過二十了,身形還如少年一般。然而,許三多就像水,柔能克剛,弱能勝強,不僅收服了他袁朗,連高城這麼個沖動的暴脾氣也能治得服服帖帖。

此刻袁朗也不怪高城觊觎許三多了,畢竟他的三多這麼好,誰能不喜歡?而他也有自信,讓許三多堅定地選擇他,不會輸給任何人。

看到高城可算回來了,成才差點兒感動涕流,他剛才一個人絞盡腦汁找話聊,可這陰晴不定的長官隻是扯着嘴角沒什麼表情,搞得他度日如年,如坐針氈。

“成才,今天謝謝你。接下來,就讓我自己跟袁先生說吧。”高城将成才從副駕座上接下來,拎走他手中煙酒。

成才本來擔心高城,但見他和來時相比,面色平靜,說話也不帶嗆了,便放了心,叮囑幾句,無非是莫要頂撞長官,然後又向袁朗頻頻點頭,說袁長官,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和三多吃飯。

最初的震驚過後,成才很快猜到二人關系,以前他可以不理睬袁朗,可如今袁朗是他頂頭上司的上司,那可就不一樣了。離了家,在外邊兒打磨了這幾年,能屈能伸,這才是大丈夫!何況這龍陽之好,自古以來在上流社會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有了許三多這層關系,他就更方便靠倒這棵大樹了!

成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換高城上了副駕座,許三多仍和袁朗坐在後排。

高城也不避諱,将自己目前的困境說了一遍。抛開偏見後,高城突然發現,和袁朗對話也不是那麼難——當你消除敵對情緒去看一個人時,似乎也感受不到對方身上有敵對情緒了。

聽完高城的描述,袁朗沉吟片刻:“我也要謝謝你反映的情況。确實,由于改編的部隊未經認真整頓,一些舊惡習也帶入了【國。民。革。命。軍】中,導緻軍紀軍風有所渙散。這不僅給有心為軍隊效力的人造成困擾,更影響軍隊戰鬥力。”

“我會和駐軍聯絡處的同僚商議,盡快整頓軍風以維護軍紀。”袁朗望向後視鏡中的高城,“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你不必怕,用不着走。”

“我不是怕才想走的。”高城搖了搖頭,“我是真的覺得,這裡不适合我。”

“高大哥,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許三多問。

“我已經想好了。”高城透過後視鏡,溫和地望着許三多,“今年4月,井岡山那邊兒組成了【工。農。革。命。軍】第四軍,現在陸續發展,已經定名為【紅。軍】,正是需要【共。産。黨。員】支持的時候。我的性格我自己也清楚,做不到袁長官這樣在各方之間遊刃有餘,所以……還是純粹的無産階級隊伍更适合我。”

說着,高城又補了句:“袁長官,我這人心直口快,确實是在誇您,不是罵您八面玲珑啊。”

袁朗笑了笑,不置可否。一個人表達的意思,不止看他說的話,經過許三多的對談後,袁朗能感覺到高城的敵意已經消除。

“我知道了。”袁朗手按在許三多腿上拍了拍,也示意他放心,“手續你按正常流程走,其他的我會攔着。”

“謝謝。”高城這兩個字終于說得不勉強,“我也是個記恩的人,以後我高城若是混出名堂了,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說——當然,不能違背我們【共。産。黨。員】的原則。”

說得三人都笑了。

為免節外生枝,車子在僻靜路邊把高城放下。高城下了車,把手裡煙酒往袁朗那兒塞。

袁朗知道這人直來直去,沒必要迂回搞些繁文缛節,便也不推辭,反倒是許三多從他手裡把煙酒提走了,說“我收着吧”。

被人管了,袁朗倒笑得更是肆意。高城垂下眸子,不去看他們。

臨别之際,高城在車窗邊站直了,敬了個軍禮。袁朗也擡手,壓着軍帽帽檐回禮。

風吹過街邊梧桐,飒飒有聲。

在1928年的分岔口,做出不同的選擇人們各奔前路,卻懷抱共同的理想——

願人人平等,世間安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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