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聽出來他的話裡還有一層含義,但她沒有追問,因為她忽然有了一個不錯的念頭:
“那你要不要留下來,住在我這裡。”她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案不錯,她自從一個人住後就挺無聊的,就連和朋友們也隻能幾年一聚,要是家裡多了個人估計就不會無聊了。
想着,她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對方完好的一邊臉頰,惹得對方往旁邊躲了躲。
他躲避的行為并不是出于抗拒,隻是不習慣别人的觸碰。他曾見過鄰裡的孩童被母親這樣捏臉,大概明白這意味着……親昵。
現在他見到了算是自己同類的存在,還得到了對方遞過來的橄榄枝。
他還來不及深想,身體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先一步點了頭,同意了魔女的提議。
魔女被他怔愣的樣子逗樂了,但還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從容:“那我們認識一下吧,你可以叫我憐奈姐姐。你呢,叫什麼名字?”
這又觸及了他未知的領域,從來别人對他的稱呼都是怪胎、魔鬼以及其他各種難以入耳的詞彙。
直到憐奈都要因為忽然凍住的氣氛而尴尬,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的時候,他終于從記憶的角落裡翻出來了一個詞:
“埃裡克,這就是我的名字……”他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在為什麼而激動。
“好哦,埃裡克。”憐奈很高興原本尴尬的氣氛沒有再蔓延,話語裡就染上了一絲笑意。
當一個孩子的名字被呼喚的時候,就是其作為人的開始。
……
為什麼憐奈會想要在自己家裡留下一個小怪物呢?
雖說小埃裡克在沖動之下同意了要留下來,但冷靜下來後他又忍不住産生懷疑。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埃裡克一早就知道這一點,他的親生父母沒有給過他的東西,憑什麼相信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會給他呢?
或許自己身上還有憐奈可以圖謀的東西,會是什麼呢?他現在擁有的也隻有自己的這副軀殼了。
埃裡克又想起了那些對她的議論,以及書中其他魔女的故事。憐奈沒有糖果屋,所以她打算用溫柔陷阱等他放松警惕再吃掉他。
說不定自己已經不是憐奈留下的第一個孩子了,所以她的行為才會這麼遊刃有餘,迷惑人心。
這樣想着,小埃裡克居然有種說不出的惱火。
憐奈看得出來自己剛剛收養的這個孩子情緒不對,或許是他比較怕生,她得帶他多在家裡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于是埃裡克就沉默着,生着悶氣跟在憐奈的身後。
直到走進了一個彌漫着植物清香的房間裡,憐奈将什麼帶着涼意的東西抹在了埃裡克的臉上。一時間草木的清新充盈了埃裡克的感觀,迫使他打了個寒顫,以至于他一邊向旁邊躲去一邊擡起手想把那東西抹去。
“别動,給你治傷的。就算想用面具遮住……也要拿一個大小合适的啊,這些邊邊角角都磨腫了,不知道痛嗎?”話語間,憐奈牽制住了埃裡克的雙手,防止他亂動。
那副被遺留在桌上的面具是他更小的時候得到的。随着他年歲漸長,面具自然不會和他一起長大,也就越發窄小了,如今更是到了緊緊繃在他臉上的地步。
但小埃裡克當然知道痛,他還知道這些草藥确實對他好,因為一抹上他磨損處的不适就消失了。
可就像他疼了也不知道說一樣,曾經的他想看母親什麼時候主動能發現他的窘迫,如今的他在憐奈的制止下掙紮,也是無意識地想要她能頂着阻力為他好。
唯一的不同就是,母親最後也沒能發現他的難受,而憐奈……
在這場他一貫愛玩的,委屈自己以博取别人關注的遊戲裡,他第一次成了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