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一片濕潤,血腥蓋過了雪香,刺痛了她的鼻腔。
血……
葉闖立刻松開他,将他緩緩放倒,向他胸口處看去,發現傷口處骨肉重生,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江破雲反握住她的手,沒有輕笑,隻是落下兩滴淚來,“卿卿,你也受苦了。”
那個被鎖于後山的小女孩,她沒有玩伴,隻是一個人坐在溪邊,兩隻小腳丫來回點着水面,百無聊賴地向四周張望着。
“你一個人,在小小的地方生活了那麼多年,沒有看過花燈,沒有放過紙鸢,沒有吃過糖葫蘆,沒有漂亮的襦裙,也不與其他夥伴嬉鬧,隻是一個人默默地等着你阿爹回來。”
“對不起,我來得晚了。”江破雲伸手撫着她的側臉,靜靜地看向她,“卿卿,你原諒我,我也原諒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為何學劍,我也知道你為何無心。
所以我們相互諒解,好不好?
葉闖并沒有仔細聽他的話,隻是反複查看他的傷口,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江破雲釋然一笑,“你原諒我就好,你原諒我,我們一起闖蕩江湖,一起度過餘生,一起……”他呼吸漸弱,手也垂落在地。
葉闖怔然,此間,萬花凋零,倒懸于空,他胸口的血迹化作紛紛飛花,飄散而去。桃花嶺内,千頃桃花消逝,露出斷壁殘垣。
康信安悠悠轉醒,他晃了晃昏沉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他看到不遠處,葉闖正抱着江破雲,心裡警鈴大作,指着葉闖罵道:“臭流氓!你把我家哥哥放開!”
葉闖見他傷勢痊愈,暗自松了一口氣,扭頭康信安喊道:“你倒好意思說。這麼大個人在自家府上被人拐了,還讓他跑過來救你,你也不害臊!”
康信安四下望去,卻不見葉無雙的身影。
“靠!我以為那個人是你呢……哎?我家哥哥怎麼躺在地上?!是不是你——”
他捂住腦袋,以頭搶地,崩潰地大喊:“造孽啊!”
葉闖懶得去管他,将江破雲打橫抱起,喝道:“還不拿劍去。”
康信安哼了一聲,抓起風悅和醉千秋,跟在了葉闖身後。他後知後覺地問:“你的劍呢?怎麼醉千秋在這裡?”
“我的劍和刀藏在你府上了,”葉闖瞥了一眼他,“不過,這劍倒也算順手。”
醉千秋轟鳴一聲,以表贊同。
康信安吓了一跳,小聲試探道:“醉千秋,你千萬别……”
醉千秋從他手中飛出,落到了江破雲懷裡。
……别走。
葉闖勾唇一笑,“它選我了。”
“喂,這可是我哥送我的劍!你搶人還搶劍,真是欺人太甚!”
葉闖切了一聲,“人本就是我的,至于劍麼……我那把送你好了。”
“我才不要你那把破劍呢!”
翌日,平州侯府,望雲亭。
康信安盯着那把玄鐵龍泉,贊歎道:“好劍,好劍。”
葉闖雙手環胸,倚在柱旁,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此時,她早已換上了束腰勁裝,身背長劍,腰别短刀,系着一塊镂雕蘭佩,那玉佩質地上乘,也不知是誰送的。
她問道:“江甯呢?”
康信安睨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說道:“在芷湘舫。”
葉闖單腳一踏,眨眼便消失在亭中。
“喂!你還沒告訴我,我哥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呢!”
她唇角一勾,回道:“我這樣的。”
此時,寂夏洗空,金輝散落,池蓮含笑,芙蓉剪香,碧波推開漣漪點點,藤木峭拔,奇石曲繞其間,三千修竹搖落,滞于舫壁。
船舫前立着一人,竹影疏金,落于他白衣之上。
他蓦然回首,沖她一笑,“卿卿,你來了。”
葉闖站于平橋之上,回望着他,輕言道:“我今日便要離開此處,你……同我一起走嗎?”
“去何處?”
“江湖。”
他一笑,反問道:“你可知那信上寫了什麼?”
她搖頭,任這姑蘇雨起。
“我願為你執劍,與你共闖江湖。”
平江之上,一葉舟舲徐徐而行,遠處雲海塵清,山河影滿。一位勁裝少女坐于船頭,左腿曲起踩在船頭,手搭膝上,右手撐在身後,右腳蕩在空中,不時用腳尖輕點水面,劃出道道波紋。
船尾處,一位松形鶴骨的白衣公子悠然而立,靜靜地望着那船頭的少女。
山遙水闊,煙雨如斟,隻是再也聞不見那道雪香。
酌一輕舟,向那江湖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