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
葉闖起身,撩起他垂落的發絲,捏着他的耳垂,輕聲道:“起床了,阿甯。”
江破雲皺着眉頭翻了個身,不知扯到了哪處,痛呼了一聲。
葉闖小臉一紅,将目光緩緩移向一邊。
“起來!懶豬,吃早飯!”鄭富貴踹了踹門,還沒喊出下一句,就被鄭漢鵬揪住了耳朵。
鄭漢鵬壓着嗓子喊道:“你吵什麼?!耽誤人家幹事知不知道……”話音剛落,他不顧鄭富貴的求饒,給了他屁股一腳。
鄭富貴嗷了一聲,更加猖狂地吼道:“别幹事!别在屋裡幹事了——”
……不是你小子?
以免全村人知道他倆“幹事”,葉闖急忙向門外吼道:“起啦,起啦——”她伸手推了推江破雲的肩膀,把人從睡夢中晃醒。
江破雲迷迷糊糊地起身,咬牙支起上半身,揉着後腰,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啞聲道:“葉闖……”
看你幹的好事。
葉闖鬼使神差地迎上了這一眼,卻不由得愣住,就是這片刻的失神,目光便又遊落到了旁處。
——錦衣虛攏,乍洩一灣春光,那春色于潑墨間若隐若現,如絲如縷,緊緊纏繞住她的指尖。
剪不斷理還亂。
她做賊心虛地給他披上外衣,扶着人走出門去。
兩人給鄭家兩口子打了聲招呼,一同落座吃飯。
鄭漢鵬偷偷瞥了葉闖一眼,然後又瞄了江破雲一眼,不巧看到他頸側的紅痕,再聯想到二人剛出房門的場景,直接把飯噴了出來。
“你幹嘛呀?”鄭嫂打了他一巴掌,“飯都不會吃了?”
鄭漢鵬頂着一個大紅印子,含淚埋頭苦吃。
幸災樂禍的鄭富貴指着他爹捧腹大笑,沒笑幾聲就被他娘踹翻在地。
葉闖憋不住笑了,被江破雲瞪了一眼,低頭老老實實地幹飯。
飯後,江破雲主動幫鄭嫂端走盤子,鄭富貴也識相地跑過去打下手,隻剩葉闖和鄭漢鵬面面相觑。
鄭漢鵬繃着臉,看着江破雲詭異的走姿,瞟了她一眼,“那個……他,你,你們……”
葉闖大手一揮,“想問啥就問吧。”
“你把他……”鄭漢鵬龇着牙,無聲道,“吃了?”
葉闖:……??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遺憾地說:“沒有,就差一點。”
确實如此。
那晚,她本想把他推倒在床,沒曾想風悅還在床上,這給他咯得不輕,後腰處直接留下一個紅印子。而她的好事也就停在親個嘴、親個脖子,沒再往後進行下去。
葉闖暗自咬牙,給無辜的風悅記上了一筆。
再說這鄭富貴,人不大罷了,心眼倒是不少。他表面上是去後廚幫忙,實際上是去找江破雲密謀什麼。
他抓着江破雲的袖子,扯着江破雲的衣袖,來到廚房後面的一塊空地處。
鄭富貴悄聲問:“你當真沒告訴我爹?”
江破雲無奈道:“我這剛出屋門便被拽去吃飯,哪有空向你爹告密?”
鄭富貴一豎大拇指,“敞亮人,贊!”
他看看四周,清嗓道:“我向你保證,隻要你替我還錢,我就好好念書,再也不跟他去賭了。”
江破雲一扯袖子,第一下沒成功,又抻了幾下,示意鄭富貴松手。他理了理被揉皺的袖邊,不緊不慢地問道,“不過你才八歲,怎麼就學會賭了?”
“哎喲,小點聲,”鄭富貴仿佛被踩了尾巴,猛地一跳腳,急得抹了把汗,“我就是兩年前賭了一回,替他偷了樣東西,旁的再也沒了……”
“你還偷東西?”江破雲往他腦門處一彈,“偷的什麼?”
鄭富貴“哎呦”一聲,捂住腦袋,嘟囔道:“他說家裡老招老鼠,但買不起鼠藥,就讓我從家裡給他偷……不是,拿了一點。”
見江破雲沒有反應,他又晃起江破雲的手臂,求饒道:“哎喲,大哥哥,我真知道錯了。我發誓就這麼兩回,旁的真沒了。”
“好了,”江破雲嫌棄地往後一躲,推開了他,“你帶我去見那個孩子,旁的就别管了。”
鄭富貴感動得痛哭流涕,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撲去。
“義父,義父啊——”
兩人沿着一條羊腸小道一路走去,來到一座小屋前。地勢偏僻,四周雜草叢生,石屋旁有一座井,看起來是新鑿的。
“這井是我爹給他弄的,房子是大人們合夥給他蓋的,他坐的椅子還是我的呢。”鄭富貴驕傲地說,“怎麼樣,小爺我大方吧?”
江破雲敷衍地點了點頭,這房屋修葺整齊,應是費了不少功夫。
“小袁子三歲時就成了孤兒,被張瘋子收養後不到一年險些被殺,他不想再住到别人家裡,隻想一個人待着。他當時吓得不輕,整日不吃不喝,大家原先并不放心他一個人住,見他這副可憐模樣,就給他蓋了座小房子。”
“後來他逐漸好轉,不用我爹給他送飯,自己就能跑出去蹭飯。從此以後,我們村就多了條村規,那就是無論小袁子到誰家吃飯,即使是沒開竈,也得添一副筷子。”
說到這,鄭富貴揮了揮手,喊道:“小袁子——我來還你錢了!”
“吱呀”一聲,木門閃開一條縫隙,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從門縫中側身閃出,像一隻受驚的小獸,聳起身靠在門闆上,怯生生地看着他們。
江破雲隔着他五步遠,緩緩蹲下身,輕聲道:“别害怕,小朋友,哥哥沒有惡意。”
小袁子點點頭,一步一頓地走過去,雙手交疊在胸前,微微欠身,“哥哥好,我叫袁向善,是富貴哥哥的好朋友。”
輕聲細語,禮貌懂事,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江破雲整顆心都要被萌化了,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喂,你剛剛跟我可不是這個态度!
鄭富貴憤憤不平,叉腰道:“三兩銀子,我就欠他三兩銀子。”
他将銀子遞給他,用極其輕柔的語氣說道:“哥哥替他先還這三兩銀子,但是你可不可答應我,以後不再去賭博了呢?”
袁向善點點頭,雙手接過銀子,“我答應哥哥,絕對不會再賭了。”
他思索片刻,從懷裡掏出一顆水果糖,遞給江破雲,“謝謝哥哥,小善會記住你的。”
“真乖。”江破雲接過糖,摸了摸他的頭。
即使村裡人待他不薄,可終究是寄人籬下,很多東西是不方便開口要的。他自幼也是如此,深知這小孩的不易。
這顆糖雖糖紙完好,但内裡的邊角處已經發了黴,應是珍藏已久都舍不得吃的東西。
身世可憐,卻也善良。若稍加教育,也不會誤入歧途。
“對了,小袁子,今日你來我們家裡頭吃飯吧,晚上還有全牛宴呢。”
袁向善點點頭,向江破雲伸出手去,懦聲道:“哥哥領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