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将雙手背在身後。圖騰的紅光從她的指縫中刺出,疼痛愈加猛烈,她瞥了一眼葉川,腳下向後挪去。
“爹,我、我有點困,就先走了。”
葉川點頭,随她去了。
隻見她的身影一閃,眨眼間便消失不見。葉川無奈地搖搖頭,輕笑道:“傻閨女,就這麼急着見你的小郎君?”
隻一瞬間,他的表情又落寞下去,眉間仿佛鎖着無盡的憂愁,“小闖,若你想起往事,不要責怪小甯。一切都是爹爹的錯,是我不該帶你出門,否則你便不會遭心籠反噬,不會被我封上九道禁制,也不會被我鎖在後山。”
“小闖,你的五道禁制皆是為他所開,日後,也願他能為你鍛成一顆真心。”
*
葉闖飛身向屋子沖去,腳下一軟,直接摔倒在地,側臉被蹭出一道血痕。她用手背擦去臉頰上沾着的泥土,垂頭看向手腕上的圖騰,皺眉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圖騰一閃,徹底黯淡下去。
她甩了甩麻木的手臂,手肘撐着膝蓋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向屋門。
風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檻處踏進一隻腳,緊接着探進了半個身子。葉闖借着月光向屋内看去,隻見床上無人,内心詫異,方将門合上,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阿闖。”
她應聲回頭,看到他正坐在梳妝台前,眼尾微紅,衣領也有些淩亂。
“你怎麼醒了?”葉闖五感靈敏,立刻聞到一股細微的血腥味。她無意向床沿處一瞟,立刻讓他警鈴大作。
江破雲方才收拾幹淨那攤血,隻是四周昏暗,不知有沒有收拾幹淨。葉闖目力極好,若她發現自己吐血,定會刨根問底。
“我起來喝口水,”他注意到她的頭發微微淩亂,而臉頰處有一處微不可察的擦傷,不自覺皺起眉頭來,“你的臉怎麼了,可是從哪裡摔倒了?”
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臉側,輕描淡寫道:“沒事,一點感覺沒有。”她向江破雲走去,卻瞥到了桌上放置的木匣。
“我隻是好奇,随便看看。”
葉闖故作淡定地哦了一聲,将拳頭擋在唇前,遮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江破雲将一切盡收眼底,隻輕輕一笑,伸出雙手,說道:“阿闖,我累了,你抱抱我。”他的聲音透着些許疲憊,像是曆經狂風驟雨後殘存的孤竹,挺拔卻無力。
葉闖一步一頓地走到他面前,單手攬住他的脖頸,讓他靠着自己的胸膛。葉闖偏頭看去,透過銅鏡看到了他的剪影。
那消瘦的雙肩正沒入自己的懷中,被她手掌覆蓋的骨血透着冷冷的青,她想要去觸摸他的脊骨,又怕那骨頭會咯疼自己的手。
她的手擡起又放下,最後垂落至他的腰間,她用手指勾起他的一縷發絲,在他背後一圈一圈地勾畫着,靜靜地聽着他的呼吸。
而江破雲似乎真的累了,慢慢卸力,安心地靠在她的懷中,不知在呢喃些什麼。
葉闖聽不清楚,隻得捏捏他的耳垂,問道:“阿甯,你在說什麼?”見他沒有反應,她一點點矮下身去,聞聲一震。
他在說,卿卿。
葉闖下意識地探向他的頸間,害怕他再流血,即使确定他并未有傷,卻始終也放不下心來。她用指節蹭過他的睫毛,假意嗔道:“你又這麼叫我,阿甯,你存心報複我。”
她主動降身,用手臂勾住他的腿彎,一手護住他的後背,将人打橫抱起,一步步地挪向床邊。把他安置好後,她又伸手托住他的後頸,将他腦後綁着的發帶扯下,緊緊抓在掌心裡。
而江破雲依舊是雙眉緊鎖,仿佛陷入無邊的夢魇之中。他的手不安地來回摸索,雙腿蜷起,而周身空無一物,隻能在這裸露的空氣中戰栗。
“你總是這麼難受,阿甯。”她緩緩躺下,将他護在懷中,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眸光在幽夜之中閃爍,欲要盯穿某處。
“你為何難受,又為誰而難受?”
她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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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葉闖被屋外一陣吵鬧聲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手往身側一探,卻什麼都沒摸着。她吓得瞬間清醒過來,連鞋靴都沒來得及穿,直接沖出門去。
門被猛地推開,外頭的圍着的八怪瞬間噤聲,手中的動作停下,都疑惑地看着她。
葉闖一頭亂發,臉都未洗,沖八怪大叫道:“阿甯呢?!”
見幾人僵在原地不說話,她拔高了音量,崩潰地喊道:“我的阿甯呢?我老婆上哪去了?!”
葛禦齊嘴角一抽,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蘇堯均搖着手中的篩籃,臉沖着一個方向一揚,不滿地嚷嚷起來,“你瞎啊!那不就在那麼。”
順着蘇堯均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清俊的人影正坐于院中的石桌旁,剛剛因為被身前忙活的盧氏三兄弟擋住,這才沒被她看見。
李曳星沖張世亮笑道:“你看看,這才一夜便喊上老婆了。”
張世亮睨了她一眼,隻專心地抖着手中的篩籃,将朵朵桂花抖落至底下放置的竹籃中。
葉闖并未理會她,隻拔腿向前沖去,繞開不明所以的盧氏三兄弟,她站至江破雲的身前,雙手叉腰,憋着氣一言不發。
而江破雲并非覺察出她的存在,隻垂眸,将幾朵發黑的桂花挑出,扔在桌邊。墨發因沒有發帶的束縛,随意地攏在肩側,遮住了他的側臉。
盧曉飛最先發現了異樣,“小堂主,你在看什麼呢?”
葉闖答道:“看他裝到什麼時候。順文叔,他在這坐了多久?”
盧順文茫然地看向她,“呃……小堂主,我們剛到的時候他就坐在這,還主動來幫我們篩桂花。整整一個時辰,他就一直坐在這,我們叫他休息一陣,他也不回答。”
盧進文替他總結道:“小堂主,你家郎君好像是個聾子。”
盧曉飛又補充一句,“還是個啞巴。”
葉闖看着面前三個長得一樣的人一唱一和,腦中一亂,也不管哪句話是誰說的,大手一揮道:“他話少而已,不聾不啞。”
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她提高了音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