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恍然想起,隻要是江渙出現的地方,周圍弟子必然離他五米遠,好像要避開洪水猛獸似的,唯獨幾個臉頰羞紅的少女肯向前搭話,結果話沒聊幾句,反而被他罵的梨花帶雨。久而久之,讨厭他的人更厭惡他,原先對他有好感的也都粉轉黑了。
葉川自打遇見他以來,就從未見他說過什麼話,平日裡就是“讓開”,“滾開”,“閉嘴”這六字箴言,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有人嬉笑道:“你們說,他不會是晁桀仙尊的兒子吧?”
弟子們也不知晁桀仙君的真名,隻根據江渙那清高的性子不招人喜歡,卻能受晁桀仙君偏愛,紛紛猜測他是江渙的生父罷了。
常無悲不滿道:“就算他是個仙二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整日抱着個劍瞎練,還說要當門主,要飛升,嘿!淨說大話,怪不得那日道師曲裡拐彎地罵他呢!”
“要我說,川子才來這麼兩年,就能練到結丹期!兩年修道,十五歲結丹呐,你說川子不會比死人臉更早飛升吧?”
常無悲嗤笑一聲,“更早?依他那修道進度,隻怕是當上門主頭發都白了,你猜為什麼頭發白?熬到川子飛升、熬到咱們都飛升了呗!”
衆人哄然大笑,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淚,葉川在人群中心,一瞬隻覺得難受。他剛開口,卻見衆人的笑容僵在半截,隻愣愣地盯着葉川身後。
葉川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于不遠處的江渙,對方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還如往日一般面無表情,隻沖葉川道:“滾過來吃飯。”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衆人見他離開,皆是松了一口氣,轉而罵道:“什麼人啊。”
葉川沒說話,隻攥緊拳頭,小跑幾步,緊跟在江渙身後。他料想到江渙聽到了常無悲的話,盡管知道江渙不會在意他人的閑話,但還是為自己沒有為他說話而内疚。
他剛欲開口,卻被江渙打斷。
“閉嘴。”江渙不冷不淡地睨了他一眼,一騎絕塵地向前走去。
“可是師兄,我……”
江渙回身睨道:“再多嘴,我就用山河砍你。”
葉川:……
打那之後,葉川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邊,明晃晃地成了他的跟班。跟着他去靜心苑晨練,沒曾想被他捉住,敗之,再戰。隔日下午,他特意堵在若水殿門口,見江渙推門而出,堆起一個有些傻氣的笑臉,明知故問道:“師兄要去哪?如果是去學寶閣上課的話,我們一起啊?”
江渙先是愣了半刻,繼而又擺回那副死人臉,“讓開。”江渙打算繞開礙眼的葉川,而對方絲毫不讓,反倒往旁處一邁,又攔住了他的去路。
“滾開。”江渙隻一撞他的肩膀,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步伐極其的堅決果斷,甚至比往日走得更快了。葉川倒也不惱,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不停地同他搭話。
“師兄,你今日怎麼又變帥了啊?”
“師兄,你的劍法好厲害,可以教教我嗎?”
“師兄,你的劍真好看,能告訴我它的名字嗎?”
而江渙根本不領他的情,隻丢下一句——閉嘴。
葉川:……
吃過一通六字箴言,葉川愈戰愈勇,翌日趁江渙不注意,偷偷地溜進了他的寝殿,貓腰躲在屏風後。而江渙正端坐在案前,點過朱砂,用羽筆專心地謄寫符箓,竟絲毫未發現他的存在。
他貓着步子,屏息走到江渙的身後,伸長脖子去看他到底在學些什麼符咒,而什麼符咒沒看清,卻看到江渙書案上刻着六個大字——緻虛極,守靜笃。
“嘶,怎麼總覺得在哪聽過……”葉川下意識呢喃了一句,不料被江渙抓了個正着,他吓得鬼叫一聲,反而把對方吓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
江渙的反應過大,顯然不是提前發現了他,葉川事先根本就沒有準備理由,這一下可被問住了,張了半天的嘴,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江渙一把推開了葉川,終于說出了那個字。葉川松了口氣,心安理得地從若水殿裡逃了出去。自此以後,江渙每次回到寝殿,勢必要裡裡外外查看一番,就怕哪裡突然蹦出一張臉。
葉川脾氣倔,要做成一件事,必然要做到底,他要纏住江渙,那必須是無所不用……不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跟江渙拉近關系。不然他這師兄活了十五年,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未免也太凄慘了。
通過這兩年來的觀察,葉川發現他總喜歡去玄武山山澗,某次跟在他後頭,發現他正圍着一隻鵝轉悠,葉川躲在樹後,悄聲道:“師兄居然在這山裡逮鵝,真是閑情逸緻。”
一個稚嫩的童聲在他身後響起,“不如我們幫幫他,替他抓住這隻大鵝?”
“好……”葉川話說一半,發覺不對,“無雙?!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
年僅六歲的混世魔娃葉無雙吐了吐舌頭,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