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離風猛地擡起頭，一把将桌上的酒杯和菜掃落在地，揪住紀銜玉的衣領怒吼道：“你我曾發誓，要像我們父輩那樣誓死守護大周，守護大周的百姓！你看看你現在在幹什麼？”
紀銜玉盯着他的眼睛，嗤笑一聲：“父輩，你可知我們的父輩怎麼死的？”
肖離風眼中一震，他松開揪着紀銜玉衣領的手，顫抖着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你我的父親不是為國捐軀，戰死在沙場之上了嗎？”
紀銜玉聲音平靜：“當年皇帝對紀家軍的勢力起了俱意，于是命令崔相謀害我父親。崔相買通顧仝，在戰場上設計謀害了我父親帶領的那支小隊，肖将軍當時也在隊中。”
“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肖離風眼神震驚。“長公主不是皇帝的親姑母嗎，你們二人自幼親厚，他怎麼可能害你們家？”
紀銜玉無奈搖搖頭，“他不止是我表哥，更是大周的皇帝。我原本也不敢相信，但事實就如此。而且上段時間他又對我使出了同樣的陰謀，他想讓我也死在戰場之上。”
紀銜玉在外面再次提起這些時，已經能平靜地說出事實。除了趙瓊，他現在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脆弱了。
肖離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像失了魂一樣，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榻上。自己了解紀銜玉，他沒必要撒謊。
誰能想到呢，他那樣令人敬仰、為了大周甘願戰死沙場的父親，最終居然沒死在胡人手中，而是死在了同伴的謀害之中，死在了皇帝的猜忌之中。
那自己呢，自己這算了什麼？他像個傻子一樣還在繼續為殺父仇人狗皇帝賣命，真是傻透了啊！傻透了！
紀銜玉見他滿面痛苦之色，淡聲道：“你我在戰場上奮力殺敵，從始至終是為了大周的百姓，而不是皇帝。若你願意，便随着我去幽州城看看吧。或許到那裡，你便會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肖離風擡起頭來，紅着眼睛：“好，我和你去。”
兩人騎馬并行回了幽州城，他們倆促膝長談了一夜，此行到達幽州城時，天色已經見亮。
守城的侍衛見來人是紀銜玉，面露高興的神色：“屬下見過侯爺，來人，給侯爺放行！”
進了城後，街上已經有了不少早食攤。賣早食的店家一向辛苦，淩晨時便要熬粥，蒸包子。
不過肖離風放眼看去，百姓們一個個臉上都沒有什麼疲憊之色，反而精神十足，麻利地幹着手頭上的活。一副欣欣向榮的畫面。
早點鋪子的老闆和老闆娘忙碌中看到了紀銜玉，眼神一亮。
老闆連忙對着自己媳婦說道：“三娘，我自己忙着就行，你快去給侯爺送幾個包子。”
這老闆娘擦了擦手，急忙用油紙包了四個包子，一路小跑過來。到了紀銜玉的面前笑道：“侯爺應該還沒用早食吧？來來來，快吃點兒，别客氣。”
“多謝夫人。”話落他又轉頭看向遠處的老闆，笑着點點頭。那老闆見他接了包子，瞬間開懷大笑。
肖離風對這一幕可是連連稱奇，先不說紀銜玉現在對百姓已經不再像以前的大冰山一樣了，這裡的百姓也着是比京城的熱情了不少。
他咬了一口紀銜玉遞過來的包子，肉香頓時在口腔裡彌漫。嘿，這肉餡兒趕上京城的兩個大了。他笑着稱贊老闆娘：“你家的包子真不錯，味道又好又實惠，這兩個包子多少錢，我給你。”
說着話，肖離風就要掏出錢袋。
沒成想那老闆娘一下變了臉色：“公子這是瞧不起誰呢，你是侯爺的朋友，那就是我們幽州的貴客，我林三娘怎麼可能收你的錢？這街上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公子這是想讓我被他們戳脊梁骨？”
肖離風自然不是這麼意思，他想的是老闆和老闆娘和做買賣不容易，哪能白吃人家的包子。但是被她這麼一說，他頓時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無措地看着紀銜玉。
老闆娘立馬又切換上一副笑臉：“公子您就安心吃吧，侯爺是我們整個幽州成的恩人，您是他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們的座上賓。”
“恩人？”肖離風不解，紀銜玉不是強占了幽州嗎？
“是啊，就是我們的恩人。”
老闆娘點點頭，“你看這些房子，就是侯爺和夫人命令紀家軍幫着我們翻修的。夫人說幽州的冬季寒冷漫長，不少百姓的房子厚度都不夠，所以派人又幫着我們多抹了一層。這下可好了，我們今年就能過個暖冬了。”
旁邊路過了一個推車的漢子，聞言也插嘴道：“是啊，侯爺還免去了我們今年的賦稅。夫人興修學堂，說日後孩子們便可以像别的州一樣上學科考了。我兒子現在就在城東的那個學堂中上學呢，他說了，先生們都是從京城來的舉子，一個個學問大着呢。”
“以前我們哪有這些啊，朝廷光顧着那些富庶地方，上哪兒知道幽州百姓的疾苦。夫人還說現在正在研制适合幽州土地和氣候的稻種，明年開春就能種上，到時候我們就能吃飽飯了。”
說到這兒，漢子和老闆娘露出期待的神情。他們哪管正統不正統，誰能讓他們吃飽飯，他們就擁護誰上位。
肖離風跟在紀銜玉的身後繼續走着。路上碰見了不少巡邏的紀家軍，有他們在，這城中的治安也不必擔心了。
他幾年前是來過這幽州的，知道這地方原本是什麼樣。從未想到紀銜玉隻來這兒短短一段時間，居然就讓幽州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離風，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不明白嗎？你我當年要效忠的不是皇帝，是大周的百姓，我們父輩保護的也是這些百姓。”
肖離風沉默下來。他真的要去攻打這樣的幽州嗎？百姓們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果他這時候讓又幽州重新歸朝廷管轄，百姓們真的會願意，真的會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