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了丘吉,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激靈,但胸腔裡怒火和好勝心壓倒了生理的不适。
他雙腿猛地一蹬,像箭一樣朝着那團快速下潛的黑影追過去。
竹筒劍上的符文在幽暗的水底隐隐泛着微弱的紅光,畜面人似乎察覺到丘吉,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突然扭過身體,朝着丘吉攻過來。
“來得好!”丘吉心中低喝,在那個爪子即将到來時猛地扭轉身體,躲避了這緻命一擊,與此同時他反手一劍,竹筒劍帶着破水的聲音,精準地刺向畜面人的腹部。
一聲悶響,劍尖似乎刺中了什麼堅韌的東西,阻力極大,并且如何施力都再刺不進去半分。
一股墨綠色的液體從傷口處彌漫開來,帶着濃烈的腥臭。
畜面人吃痛,狂性大發,另一隻爪子橫掃而來,丘吉避無可避,隻能将竹筒劍橫在胸前格擋。
一股巨大的力量順着劍身傳來,震得丘吉虎口發麻,整個人被撞得向後翻滾。
更糟的是,那鋒利的指甲劃破了他的左臂,帶起幾道火辣辣的血痕。
“小吉!”林與之的聲音透過水面傳來,帶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絲顫抖。
他手中的青銅鈴铛瘋狂作響,船底的金光暴漲,試圖幹擾水下的怪物。
祁宋眼神銳利,強光手電死死鎖定那團黑影和與之纏鬥的丘吉,他看出丘吉處于下風,手臂受傷,心中焦急萬分,卻又不敢輕易開槍,怕誤傷。
水下的丘吉手臂的疼痛反而激發了他的兇性,他浮出水面猛地吸一口氣,身體再次下沉,借着水流的掩護,靈活地繞到畜面人側面。
畜面人剛想轉身,丘吉眼中精光一閃,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動作。
他主動松開了緊握的竹筒劍!
就在畜面人因他這反常舉動而微愣的瞬間,丘吉雙手閃電般探出,死死抓住了畜面人被竹筒劍刺傷的傷口,同時,他雙腳麻利地纏上了畜面人的下半身。
畜面人劇烈掙紮,試圖用爪子撕碎丘吉,但丘吉就像焊死在他身上一樣,紋絲不動,并且抓着他不斷地往上遊。
“祁警官!網!”丘吉破水而出第一件事就是用盡力氣朝水面嘶吼。
“小跑兒!”祁宋朝着趙小跑兒大喊,趙小跑兒此刻也格外機靈地将網精準地朝着丘吉的方向撒過去。
這一次,漁網精準地将剛冒頭的畜面人死死罩住。
頓時間畜面人發出絕望的嘶吼,瘋狂掙紮,網線瞬間繃緊,小船劇烈搖晃。
丘吉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松開他,身體快速滑出漁網範圍,同時右手在水中一撈,穩穩抓住了剛才松開的竹筒劍。
他浮在水面上,大口喘着粗氣,冰冷的河水将他的傷口淹沒,疼得他龇牙咧嘴。
祁宋和趙小跑兒合力,拼命收網,漁網裡的怪物力大無窮,兩人拉得青筋暴起,小船險些傾倒。
林與之早就站在船頭,在祁宋和趙小跑兒把網剛拉上來,他就掏出一張黃符,默念幾句咒語,緊緊地貼在漁網上。
畜面人頓時渾身一僵,抽搐了幾下,徹底癱軟在網中。
小船終于恢複了平靜。
祁宋和趙小跑兒氣喘籲籲地将濕漉漉的丘吉拉上船,而丘吉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像條鹹魚一樣仰面癱倒在船。
“哎呀嗎,你這娃兒還真有兩把刷子啊!”趙小跑兒對丘吉的崇拜溢于言表,連連稱贊,“我還以為你倆是神棍呢,沒想到沒想到,佩服佩服!”
祁宋看着丘吉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趕緊叫趙小跑兒把船靠岸。
林與之早在丘吉一上船就大步跨了過來,眼神死死盯着他手臂上的傷。
月光下,他的臉色比平時更顯蒼白,那雙總是沉靜如古井的眼眸裡,此刻翻湧着丘吉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
他甚至沒有先看那被捕獲的畜面人,而是一把抓住丘吉受傷的左臂。
“師父……沒事,小傷……”丘吉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林與之更用力地按住。
丘吉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臂上便已經纏上了一圈圈的魚線,與此同時,師父的手掌将傷口徹底覆蓋,一陣溫熱慢慢通過傷口傳到全身,傷口的疼痛也漸漸散去。
丘吉感覺到師父的指尖帶着細微的顫抖,呼吸也比平時沉重了幾分。
慘淡的月光下,他低垂的眼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緊抿的嘴唇泛着白。
丘吉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飛快,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被另一種怪異的情緒覆蓋了,他想再說些安慰師父的話,卻被他冰冷的眼神噎住了。
這是他頭一次看見師父露出這副模樣,好像一潭清泉,突然有了波紋。
傷口簡單包紮好後,林與之才松開丘吉的手臂,但目光依舊沉沉地鎖在他臉上,仿佛要确認他真的無礙。
丘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趕緊轉移話題:“師父,快問問這東西,看它從哪來的。”
林與之這才将目光轉向船尾的畜面人,他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絲微弱的金光,點在畜面人的頭頂上。
畜面人被這陣金光刺激,喉嚨裡被迫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詞。
“為……為……”
“走……”
“拉……”
破碎的單音節讓船上的四人都感到困惑。
林與之加重手裡的力道,畜面人掙紮更加劇烈,吐出來的字也更加清晰。
隻不過說來說去,還是斷斷續續的那兩個字。
“為……走……垃圾……”
趙小跑兒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罵:“說個啥呢?什麼為走?什麼垃圾?”
祁宋緊緊盯着畜面人的喉嚨,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說道:“他會不會說的是濰州區垃圾站?”
趙小跑兒無比震驚:“咋的,他們難道是蛆變來的啊?”
祁宋抿唇不語,似乎也在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這時畜面人的精力明顯撐到了極緻,已經面臨崩潰的地步,林與之這才收回手指,使其再次陷入昏迷般的沉寂。
“先帶回去吧。”
***
奉安市警察局内的燈泡比筒子樓裡的燈泡亮太多了,周圍的實木辦公桌被照得閃閃發亮,窗口的百合花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趙小跑兒趴在辦公桌上,呼噜聲一聲接一聲,不知道的以為在殺豬,而丘吉則是脫了半個膀子,看着自己的師父耐心地在為自己上藥。
林與之的動作格外輕柔,從上藥到包紮,每一步都十分仔細。
這樣的場景丘吉上輩子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遍,每次和師父出去抓鬼,總是要受點小傷,那時候的師父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
可那時候的丘吉不懂師父對自己的感情,隻覺得這是他對自己的關心。
可現在不一樣了。
丘吉不自覺地擡頭,卻看見自己師父光潔的額面,倆人的距離仿佛被刻意拉近過,彼此的呼吸聲在安靜的辦公室格外清晰。
他開始不自在,就連師父的不經意地觸碰都變了味。
“下次不許這樣了。”
丘吉還在愣神,沒聽見師父突然關心的話,直到那人擡眸,略帶責備地看着他,他才渾然不知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