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安平郡主也在席上!
從前,她隻在别人的言辭裡了解過安平郡主,最多不過在宮牆上遠遠的看過一眼。
而眼下,她們同在一場席上,中間隻隔着兩張席案、一步之遙。
一瞬間,穗穗慌張得手足無措,如坐針紮。
這樣一來,她方才所有的言談舉止,是不是全部都讓安平郡主看在了眼裡?
她會怎麼想她?在場所有人,會怎麼想她們兩?
恐怕早就準備好看戲了吧。王爺新過門的婕妤對上傳聞中的青梅竹馬,連話本都寫不出這麼精彩的故事。
穗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其實很想探頭看看安平郡主。她還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安平郡主,她很想看看,夫君心愛的姑娘究竟有多貌美。
可小女娘那該死的、别扭的自尊,不允許她主動,好像她率先遞去目光,就算她認輸似的。
周遭交談的聲音刻意壓低許多,就像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叫嚣,越發顯得穗穗呆闆僵硬。
她完全不會應付這種場面,隻能任由議論聲音針紮一樣充斥在耳畔。
就在這時,一道令人舒心的嗓音在焦灼的空氣中響起,安平郡主主動開口,
“七公主,比試講究的是公平公正,何來讓人一說。你這不是看不起宋婕妤,倒是看不我了。”
這聲音輕柔如水,沉穩安心。穗穗再也忍不住,轉頭看去,正撞見安平郡主一雙笑眼,向自己看來,
明豔的眸子,挺翹的鼻梁,舒展的粉唇,每一處都恰到好處,恰到好處的讓人舒心。
她向着穗穗微微勾唇,“南楚不乏令人尊重的對手,宋婕妤對冬獵感興趣,我們自然要好好比試一場。”
安平郡主說這話時,濃密纖長的睫毛下,眼眸锃亮含光,笑意大氣飒爽,好似三月春風,松間清泉,真真像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沒有虛僞推脫,沒有暗諷嘲弄,她大大方方的将兩國的較量放到台面上來,光明磊落,像個真正的戰士。
如此灑脫,如此從容,穗穗隻有羨慕的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後娘娘呵呵笑了兩聲,改換話題,又說起過些日子的中秋節,
“今年中秋,阿遠孤身異地,冷清得很。朝臨公主若是方便,不如替本宮去看看阿遠。一别三月有餘,不知他安好與否。”
皇後娘娘緻力于撮合穗穗和慕容遠。放在平常,穗穗還能說些讨巧話應付過去。
今日,安平郡主這位“正宮”在現場,她心亂如麻,不敢接招,隻好假裝聽不見皇後的歎息,囫囵咽着湯餅,将腦袋埋進碗裡。
安平郡主看出穗穗的窘迫,莞爾輕笑, “小夫妻之間的私事,娘娘拿到台面上說,看看都把宋婕妤羞成什麼樣了。娘娘還是别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穗穗對上安平郡主狡黠的眸子,她知道安平郡主是在替自己解圍,但她很想告訴安平郡主,她不是羞,她和慕容遠之間沒有什麼。
皇後娘娘感慨了幾句年老不中用,倒是沒再強迫穗穗去平城。
散席後,女眷們相攜離去,穗穗心緒不佳,磨磨蹭蹭留在最後。
走下高台,出乎意料的看見安平郡主倚在斜欄邊,像是在等自己。
“宋婕妤。”
她搖搖招手,明媚面容映照驕陽,美得就像在發光。
穗穗心裡一緊,頓下步子,見是躲不過,索性牙一咬、心一橫,快步走去,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安平郡主,是我逼三爺,我以救命之恩要挾他結婚,實際上,他根本不承認我的身份,我和他之間也什麼都沒發生。”
穗穗深吸一口氣。天知道,當着夫君心上人的面說出實情,有多困難!僅僅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的眼淚都快落下來。
可她得說。哪怕慕容遠對她的态度已經分明,她也想親口向安平郡主澄清。她們南楚姑娘,永遠堂堂正正,絕不讓人看輕。
安平郡主沒有預料之中的欣喜,也沒有惱怒指責,她平靜溫和的看着她,擡手拂去她發頂的飛絮,問她,
“宋婕妤,你想不想去平城?”
去平城?為什麼要問她?
穗穗懵了片刻,很快,便從安平郡主邀請的神色裡朦胧意識到了什麼。
她嗫嚅着嘴唇,還沒問出口,安平郡主已經坦然道來,
“我想去。”
她想去,安平郡主想去,但她沒有理由,所以她需要邀請穗穗一起去。
反應過來的瞬間,一股灼燒熱流湧上穗穗的眼眶,鼻尖酸得發疼。
原來,嫁給一位不愛自己的夫君,是這樣的感覺,心酸的,卑微的,親眼見證着夫君和旁的姑娘互相愛慕。這還不夠,還要當他二人的鵲橋。
她可憐自己,又有些為慕容遠高興。
他比她幸運。至少他喜歡的姑娘,也是在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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