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郡主從後面走來,穿着一身寶藍色的緞光襖裙,牽着小白馬,高傲得不可一世。
“小清公主,别同她浪費口舌。她來冬獵就是為了彩頭,為了讨好敦王幫忙,不惜當街毆打我的侍衛。如今敦王不來,看她還能得意多久。”
穗穗蹙起秀眉,且不說她這番話沒一個字正确,慕容遠不來是什麼意思?
他真的爽約了?
慕容清看着穗穗迷惑的神情,莞爾一笑,
“哦,婕妤怕是還不知道呢。我從皇宮出發時,遇見三哥進宮。
他說他要陪安平郡主,抽不開身,就不來冬獵了,讓我給你說一聲。
瞧我,見着婕妤太開心,竟給忘了。”
慕容清故作天真的拉長聲音,每一句話都要拐上七八個彎,将陰陽怪氣演繹得淋漓盡緻。
穗穗瞧她是真的開心,不是因為見到自己,而是因為慕容遠沒來。
“宋婕妤,不要緊吧?實在不行,就回城裡歇着,我們隻當沒聽到那些狂言。”
慕容清笑得譏谑,一雙那麼好看的烏眸寫滿嘲弄和心機,實在讓穗穗喜歡不起來。
“不要緊,我自己也能行。”
她挽起馬缰,翻身上馬。
身後似是傳來訝異的議論,兩道憤憤的目光追着她走了許久許久,可是穗穗已經無心理會。
馬蹄沒進白雪,揚起一線白煙,好似模糊了前路。
她迷茫的看着茫茫雪原,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又被抛棄了。
當初南楚初遇,他背棄救命之恩,不認婚約。這樣一個人,她到底是怎麼敢對他動心,怎麼敢再一次相信他的啊?
她居然還動過念頭,想将過去的身世和盤托出。
穗穗苦笑着搖了搖頭,她真的好蠢好蠢,是這天下最蠢的人!
凜風獵獵,不知不覺,營地已經甩在身後很遠,那些羊毛氈營帳和五顔六色的彩旗,漸漸都看不見了。
入目是白雪覆蓋的密林,正午化雪,冰水落進泥地,露出頭頂光秃秃的枝丫和瓦藍瓦藍的天空。
看着空寂安甯,實際藏了不少獵手,間或有嗖嗖疾箭呼嘯而過,亦或馬蹄嘶鳴聲起,還沒看清,人影已經飛馳而去,隻留下一地滾落的雪塊。
這些北燕人,一騎上馬背,便如狼似虎,絲毫不給人活路。
傷心之餘,穗穗心中泛起隐憂。她的騎射功夫本來就不算精進,相較别的隊伍還少了一人,想要拔得頭籌,怕是沒有希望。
春杏同樣失落,垂頭喪氣走走在馬下, “要是公主沒把那封急報還給三爺,這會兒已經和他騎上馬,高高興興打獵去了。”
小丫頭圓圓一張臉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烏溜溜的眼珠有一下沒一下的瞟着穗穗,又心虛,又有些不服氣。
穗穗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啊,慕容遠的東西你也敢拿,等他查出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春杏捂住額頭,聲音很小,但穗穗還是聽見了,“死就死呗,隻要他能幫公主拿下賞金,奴也算功成身退。”
“春杏?”
見穗穗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春杏抿着唇,不甘的挺了挺脊背,“公主願意為了娘娘犧牲,奴、奴同樣也願意。”
穿林的風送來箭羽破空聲響,小丫頭視死如歸的模樣刻進穗穗的腦海,她深深看着春杏,突然意識到,春杏抱着這樣的心态留在她的身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春杏,回去之後,你安心待在佛堂替我和娘親抄經,不要攪進這場旋渦。”
“公主要罰我……?”
穗穗沒否認,挽緊缰繩,視線落向遠處,
“你瞧見今天闖進府裡那個人沒有?金絲銀甲。這人在軍中有一定地位。
陛下向來忌諱慕容遠和軍隊聯系,今天他卻能堂而皇之遞軍報,此事隻怕非同小可。
不管你意圖是什麼,你扣留了慕容遠的軍報,近來還是不要輕易出現在他的面前為好。”
春杏聽不明白這些朝堂紛争,隻覺得越發憋屈,眼兒盈上淚意,
“北燕的朝政關我們什麼事?奴隻知道,軍報重要,娘娘同樣也重要。
大夫說了,娘娘每日都要遭受鑽心疼痛,能早一日拿到備齊解藥,娘娘也能早一日解脫。”
穗穗掃了眼春杏懸在眼尾的淚漬,很快别過頭去,不敢看她。
她知道自己教育春杏,是在拿軍中要務為慕容遠開脫,她隻是不想承認,她再一次、輕飄飄的、被慕容遠放棄了。
“突發要事,也不能怪三爺。我們且先打獵,說不定他一會兒就來了呢。他答應過我的。”
穗穗目光晃動着,聲音輕得自己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