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倒是坦率,張口便道,“我是……”
然而,話沒說完,一陣妖風湧進營帳,圍剿的士兵破門而入,“找到了!”
火光照亮整間帳篷,穗穗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沖進來的禁軍,又回頭去看那人。
這一看,她差點沒吓得尖叫。
眨眼前還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的人,這一轉頭,居然、居然就……
死了?!
魁梧的身軀直挺挺的仰躺在身上,面具衣衫整整齊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隻是,胸口插着一隻穗穗手上那種長箭。
一箭斃命。
穗穗看看那人,再看看手裡的弓,後知後覺意識到,遭了,她中計了!
一抹玄色大氅闖進眼簾,蕩出浪潮般的弧度,穗穗擡起頭,就見慕容遠越過人群,向自己闊步而來。
他的烏發上撲了幾片細碎的雪花,身上軟甲未褪,為騎馬而束起的袖口褲腿還未理順,看上去像是從城中千裡迢迢趕來。
他終于還是來了。
穗穗鼻子一酸,一整日的心酸怨念,都化成了眼底的潮濕。她跌跌撞撞朝慕容遠撲去,“三爺,我就知道你會來,你答應過我的。”
慕容遠卻并沒有如預料一般,張開雙臂迎接她。
在看清她毫發無傷之後,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很快鎮定下來,深邃的眉眼漸漸變得陰郁。
他的目光在那倒下的黑衣人身上逡巡片刻,又落回穗穗身上,眼神裡早已豎起防備的高牆,“你殺了他?”
他的神情可謂暴怒,穗穗這才反應過來,這些士兵是慕容遠帶來的,是他在圍剿這名刺客。
“我沒有……”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帳外擠了進來,
“表兄!表兄!怎麼會這樣!”
定西郡主不知何時出現的,她撲在那黑衣人身邊,顫抖着揭下面具。
面具之下,竟赫然是定西郡王的面孔!
一瞬間,穗穗感覺天都塌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定西郡王?定西郡王怎麼會是刺客?
穗穗難以置信,眼睛瞪得圓圓,看向慕容遠。
他似乎也同樣感到詫異,踉跄着往後跌了兩步,也不知想到什麼,回看穗穗的眼神帶着說不清的悲哀,“你居然……你……怎麼會……”
穗穗不明白他想說什麼,因而不知道從何反駁,她隻好不斷搖頭,一遍遍告訴他,“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他,不是我放的箭。”
定西郡主不信,猛然沖過來将她推搡到箱奁上,像隻小牛犢一樣瘋狂撕咬她的手臂,
“就是你!這件營帳裡隻有你!你功夫了得,連我的侍衛都能打成重傷,隻有你能殺得了表兄!”
穗穗百口莫辯,分明是她被定西郡主的侍衛打成重傷,這丫頭為了撒氣,怎能颠倒黑白呢?
偏偏慕容遠居然信了,臉色沉得像滴水,“你不隻是力氣大,你居然還有身手。本王還能相信你什麼……”
穗穗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
誠然,她确實對她的功夫稍作隐瞞,可是,可是他親眼看着她被定西郡主的侍衛打成重傷的!
他怎麼能選擇相信定西郡主的鬼話、而不相信她呢?
喧鬧吵醒了整個營地,皇帝皇後領着定西郡的一幹人趕來營帳。
穗穗被所有人圍在中間,像接受審判一樣,接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怨毒的目光。
最後是皇後娘娘将她護到自己身邊,向定西郡的人賠笑道,“我這兒媳是南楚人,力氣小得很。就算有身手,也根本不是郡王的對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定西郡的一幹人面面相觑,有德高望重的老者覆在定西郡主耳邊說了句什麼,郡主的面色霎時變得扭曲,
“是毒藥!箭上有毒!”
她接過手下拔下的長箭,箭镞上的血迹果然泛着烏紫色,
“難怪,我說表兄死前怎會毫無掙紮。
這弓箭是皇後娘娘下午賞給婕妤的吧?
你們南楚,你們北燕,真是好陰邪的手段!”
這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齊齊拿異樣的目光看向穗穗。
郡主直接将矛頭對準了南楚和北燕。
這已經不是穗穗一個人的事了,而是幾個國家之間的恩怨。
在皇帝的壓迫下,就連皇後都不敢再維護她。
一時間,周遭沉寂下來,似乎連風聲都停住了,耳畔隻剩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像深林裡的野獸,壓抑着粗狂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