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定。”梅麗回想着高悅今天的表現：無時無刻地在尋找話題，試圖不給自己留下提問的機會；殷勤地幫助自己試衣服、夾菜，甚至搶着買單；還有自始至終的笑，笑中帶苦讓人心疼，漂浮在臉上的笑容根本掩蓋不住内心的疲憊與無奈。

“洗洗澡休息吧。”曲顯峰說。

“今天我不想洗澡了，洗臉刷牙就上床吧。”梅麗說。

“我給你倒盆熱水泡泡腳，舒服舒服。”曲顯峰說完去了洗手間，梅麗也跟着進去了。

十一月中旬，馬留威推薦的那個互聯網企業大會在杭州召開了，梅麗來到杭州參加線下會議。梅麗希望通過這個會議學到企業管理的先進理念，特别是在線上銷售方面。會議前一天下午四點半梅麗飛到了杭州，在會務組報道後，馬留威接待了梅麗，并且給她介紹給了來參加會議的部分人員。這樣高級别的會議參加者不是企業老闆就是企業高管，也就是說梅麗見到的都是各路高手，梅麗雖然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但是這樣高手雲集的場面還是經曆不多。梅麗拿出應付場面的三闆斧：微笑、聆聽、少言。晚上二十多人在一起吃了頓飯，梅麗不知道請客的是哪位大佬，隻知道馬留威和幾位剛剛認識的老闆很熱情地邀請她，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半夜一點多才散了，梅麗回到酒店後躺在床上回想當晚的飯局，她有了一種感覺，這次會議給自己帶來的可能不僅僅是互聯網知識的增長。

梅麗想起尹豔歌和自己的一次對話，就在小韓總任命自己為臨時總經理的那天，梅麗對于這個臨時總經理并不感興趣，管理一個工廠不是她的目标，她不能将自己的時間交付給一個工廠。不，那不是适合自己的空間。她在得到小韓總的任命時第一時間把電話打給了尹豔歌，尹豔歌的第一反應是恭喜她，真誠地恭喜她，恭喜她在職業上實現了階層的躍升。

梅麗清楚地記得那天尹豔歌和自己的對話。

尹豔歌說：“自古以來，社會上都把人分為高層、中層和基層，上層掌握政權、軍隊；中層掌握生産工具、土地和房屋；基層沒有資産和生産資料，你我現在處在中層。”

“你是老闆，我是打工族，我們怎麼能是同一個階層，就像春秋時期的門閥和農工商。”梅麗反駁道。

“門閥，是門第和閥閱的合稱，指的是世代為官的名門望族。東漢的累世公卿、魏晉時期有特殊地位的地主階層是門閥的前身，到曹魏和西晉形成‘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典型門閥制度，在東晉門閥制度達到鼎盛。到唐代，門閥制度才逐漸被科舉制度所取代，這就是中國特色的選拔制度。你的研究生學曆相當于古代的舉人，舉人老爺，說明舉人是可以做官的。你是通過高考取得了研究生學曆，現為官，隻是不在體制内。現在劃分階層還有另外一個标準，就是按照收入劃分，據說是年收入10-36萬算中産，這樣算來你是妥妥的中産。”尹豔歌說。

“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中層和中産好像不是一個概念，中産是社會學概念，中産是政治學概念。”梅麗說。

“哎呀，你可真是老學究，喜歡咬文嚼字，其實社會學和政治學有許多交差和融合。職業上你是中層，收入上你是中産，這樣說可以吧。同樣是中層有細分，同為中層也有不同。古代的舉人也有當官的和不當官的，但是舉人一般不會被招惹，因為舉人的圈子已經有了一定層次，難保舉人沒有幾個厲害的同學或者老師。另外，從發展的眼光來看，舉人是未來的進士，也可能會做官。”尹豔歌進一步解釋道。

“通常來說，高層和中層占比多少？”梅麗問。

“高層占百分之一，中層占百分之十。”尹豔歌說。

“像我這樣的中層，隻要努力随時可能被替代，也就是那些所謂的基層隻要足夠努力是有機會躍入中層的，中層和基層之間隻差一步。”梅麗說。

“就是這一步絕大部分人窮其一生也達不到，認為中層和基礎距離不遠，隻要通過努力就能達到的是認知問題，這就像有人告訴你‘努力、堅持，你一定能夠成功’，事實上，除非你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否則這就是癡人說夢。你想想，從小到大你身邊的人有多少實現理想，獲得成功，像你這樣成為總經理的或者同等職位、收入的有幾人。”尹豔歌說。

“按照你的說法，好像真的沒有幾人。可是，以職位和收入為标準判定是否成功是不是過于簡單和功利？”梅麗說。

“還可以以是否影響力某個領域的發展為标準、以是否影響國家發展為标準，前者是科學家，後者是領袖，這已經不是差一步兩步的事了，是天與地的距離。所以，評價成功的标準是個複雜性的問題，我們不讨論這個問題。梅麗，你應該知道，人力資源負責人隻有少數人能當上總經理，總經理這個位置可不是随時能被人取代的，是妥妥的中堅力量。恭喜你，破圈成功。”尹豔歌感到梅麗還有成功的空間，于是她談了關于認知、思維的問題，講了她在接手父親公司後思想的變化。最後，她感歎道：“梅麗，你終于把人力資源做成‘萬能’的了。你還需要一段時期的成熟期，這段時間你會很忙、很累，但你也會激情滿懷、陽光燦爛。昌霖給了你光環，是因為你自己有光。”

尹豔歌的破圈理論讓梅麗認識到自己正面臨工作以來最嚴峻的考驗，她寫下了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決定放松心情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