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除之夜,婆娑城内熱鬧非凡,酒樓商會燈火繁盛,璀璨的光芒從窗戶中灑出,照亮和溫暖着整個街道,噼裡啪啦的爆竹聲響徹天際,将原本寂靜的夜空點亮。
孩童們奔跑嬉鬧在大街小巷,袅袅炊煙從屋頂冒出,将沉積的白雪消融成水汽,迎合着風勢飄搖升空。主街上的車馬絡繹不絕,因是佳節,趕回來探親、團圓的人不在少數,一時間主街交通被堵的水洩不通。
皇宮方向行來一列禁軍守衛,将原本擁擠的人群疏散,遠處一輛車辇正徐徐向前行來,莫邪催馬而上,停在車辇前行禮,“殿下,人齊了,可以動身了。”
“好。”沈凜在車内随意的回答道,他原想伸手撩開車簾看看外面的街景,但身上的紅絲瑪瑙綴點的麒麟埋金繡禮服因為十分稱身合體,導緻他有些放不開手腳,寬大的衣袖累贅的很,令他擡手都有些困難,所以隻得歎息作罷,若不是還要顧及一下甯王這個身份的面子,他死都不會穿這麼束手束腳的衣服。
反觀柳叙白,他平日都是一身素衣,也不佩戴裝飾之物,今日本是喜慶的日子,再穿的如此樸素太過不适,所以沈凜特意尋了上好的繡坊,替柳叙白制了一套雪銀絲與白金縷繡成的瑞獸白澤紋樣的華衣。
為了不顯得蒼白,還用月白色的冰蠶絲勾勒了幾道飄绫做裝點,白澤的眼瞳處則是鑲嵌了一枚瀾水寒玉,明燈一照,整個紋樣栩栩如生,出門前,沈凜還特意替柳叙白微束的發端處系上了一條水沫色的千縷絲帶,讓他看起來更加華美。
“将就一下吧,知道你不喜歡。”柳叙白看着沈凜一臉嫌棄的表情,掩口輕笑道,随手替沈凜整了整身上撥亂的玉珏和絲縧。
車馬浩浩湯湯的向着皇宮駛去,因為柳叙白身體有些畏寒,所以沈凜沒有讓車駕停在宮門口,而是如柳叙白初到古恒那日一般,直接行到了大殿之前,車馬停穩後,江綽将手持的踏步放好,沈凜率先下車,然後向車内伸出手。
這一幕與那日和親時的場景如出一轍,但此刻柳叙白的心情卻截然不同,他微笑着将手搭在沈凜的手上,緩步踩着踏步走下車,沈凜将一件雪裘披肩搭在柳叙白身上,替他将領口的系帶系好。“今日風雪大,琅環君不要受了涼。”
“這才幾步路,何至于此啊。”柳叙白忍俊不禁,話雖有抱怨之意,心裡卻很是感激沈凜的細心,沈凜沖他一笑,爾後牽起他的手向着主殿走去。
“甯王到。”
剛到殿前,便聽到宮人高聲宣禀,原本落座在席間的衆人紛紛起身迎接,坐在首位的沈潋看到這幅場景自是有些不爽,所以遲遲沒有動作,柳清舒見此趕忙上前攙扶,生怕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吃罪沈凜。沈潋的态度沈凜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也沒有在意,而是繼續拉着柳叙白向裡側席位走去。
柳叙白的出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震,尤其是坐在次席的柳渙言,他今日才到婆娑城便聽說了許多有關柳叙白與沈凜的傳聞,如今他看到沈凜待柳叙白的态度,便知道現在的柳叙白今是昔非。
原以為沈凜性格惡劣,柳叙白來了這裡定不會比在琉蓉的時候好,但柳渙言卻沒有想到,這沈凜偏未按照他的預想來,對柳叙白無微不至,并給了他無上殊榮,隻怕今日之宴不是善局。
當柳叙白從沈潋身邊經過之時,沈潋的雙眼便沒有再移開,這與他初見柳叙白時的樣子完全不同,當日隻記得柳叙白面容卓絕,但總是一副病恹恹的神态,但現今不光精神煥發,還多出了幾份華貴之氣,與沈凜站在一起更是讓在場所有的女眷黯然失色。
“父皇身體抱恙,今日就不與我等同席了,開宴吧。”沈凜落座後對着在場的衆人朗聲道,衆人聽到此話才紛紛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到說開宴詞的時候了,柳清舒看沈潋還在一旁盯着柳叙白,忙扯扯他的衣袖出聲提醒:“殿下,該你說祝詞了。”
柳清舒的聲音将沈潋喚回了現實,他也不知為何突然對一個男人産生了這麼濃厚的興趣,自己居然光顧着看他忘了正事,沈潋忙将杯爵拿起,而後鄭重其事的說道:“歲末将至,歲首将啟,杯盞難盡心中感懷,前朝諸臣衆貴不辭辛勞,特以此宴席,賀表天下,望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衆人聞言齊齊舉杯恭賀,絲竹聲起,殿内歌舞升平,舞女們身着紅衣旋舞在大殿中央,宮人們緩緩端着菜肴入殿,江綽站在沈凜身邊,将送上桌的菜色全部用銀針驗過才夾給沈凜和柳叙白。
“琅環君挑自己愛吃的多吃些。”沈凜低聲對柳叙白說道,爾後命人将之前選好的茶葉封罐端了上來,“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所以都買了來,琅環君看看。”
七八個精緻的瓷罐放在了柳叙白的面前,柳叙白認真查看着封口上的字迹,洞庭望春、君山卧龍、紅梅雲鶴、龍膽黃芽……都是世間少有的稀世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