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叙白一夜無夢,這是他為數不多睡得極為安穩的一晚,當他醒來,外面的風雪已停,暖陽初升,自己正身處在聽秋館房間内的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軟被,地上的暖爐也燃的正旺,整個屋子都洋溢着溫暖的氣息。
怎麼就睡過去了?柳叙白揉着有些發疼的頭,昨晚明明是自己要守歲的,這下肯定讓沈凜看了笑話,他将被子掀開,意外的發現床頭竟留有一個朱紙粘合的信封,他将信封輕啟,裡面是八枚用紅繩穿好的銅錢。
這是壓歲錢嗎?柳叙白知道在民間都會有這樣的習俗,自己以前都是獨居所以也沒有人給自己準備這些,看來這又是沈凜的心思,柳叙白小心将穿好的銅錢拿出并排疊放,然後将原來的紅繩重新綁了一下,多出的兩枚便當做手串的挂墜垂吊在繩子末端,他将手串拴在手腕之上,希望能保佑這一年萬事順利。
他推開窗戶,新冷的空氣令他精神萬分,許久沒有睡的這麼好了,他伸了伸懶腰,這時門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九殿下,可以進來嗎?”
柳叙白聞聲立刻去将門打開,侍女将一個精緻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後對柳叙白說道:“王爺說,要殿下趁熱吃。”
食盒打開,裡面是一盤如同白玉一般的餃子,許是因為是剛出鍋的原因,還冒着氤氲的熱氣,侍女将筷子蘸碟放好便退了出去。
柳叙白随意夾起一個水餃放入口中,嚼了兩下,除了肉沫與菜碎的滋味外,柳叙白還吃出了一絲甜意,這餃子中竟然包了糖?
他隻是聽人說過,人們為了讨個好意頭會在餃子裡包些花生、糖、紅棗之類的吉物,沒想到自己吃的第一個餃子裡就有這樣的驚喜,柳叙白瞬間心情明媚了起來。
“這麼高興,看來是吃到我特意為琅環君準備的糖心餃子了?”沈凜從屋外進來,看着柳叙白滿臉的開心,便知道自己這一大早的忙碌沒有白費。
“你來的正好,要不要一起吃一點?”柳叙白将一旁的椅子拉開讓沈凜坐過來,擡手的瞬間,沈凜便看到他腕子上那新編好的銅錢手環,“好看。”沈凜随口贊了一句。
柳叙白馬上收回了手,将手環掩在衣袖之下,因為将他人贈與之物貼身佩戴這種行為,看起來特别像是小女娘的心思,被沈凜這麼一說,心裡不由得有些羞澀。
“藏什麼,早知道琅環君會貼身佩戴,我就應當先行學學怎麼編串才好。”沈凜忍不住調笑起柳叙白,柳叙白馬上制止道:“你堂堂甯王,學這些女兒家的手藝說出去讓人笑話。”
“隻要能讓琅環君開心,我學什麼都可以。”沈凜馬上正色,絲毫沒有玩笑之意,“莫說是學這編織之法,就算是學唱詞歌舞,我都在所不辭。”
“越說越沒有正行了。”柳叙白雖面上嫌棄,但心中卻暖意洋洋,他将盤子向沈凜面前推了推,然後将筷子遞給他,“今日上門恭賀的人定不在少數,你還得去應付,下頓再吃就要到午膳了。”
“這是給你準備的,我不餓。”沈凜将筷子重新放回柳叙白身前,柳叙白見他執拗,便自己夾了一個,在蘸碟中輕點了一下,用另一隻手虛托在下,将餃子送到沈凜嘴邊,用十分堅決的語氣命令道:“張嘴。”
沈凜見柳叙白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隻能勉為其難的将遞來的餃子吃下,柳叙白看着他聽話的樣子不由的笑出了聲:“餃子就是要一起吃才有團圓之意,光我一個人吃多沒意思。”
團圓一詞剛出,沈凜的心便被牽動,柳叙白的話說明他現在已視自己為親近之人,這種盛情他又怎麼能辜負,“琅環君都這麼說了,那我再叫他們送些來,我陪你一起吃。”
沈凜陪柳叙白吃完早飯,江綽便急忙來催,登門賀年的人已經在客堂等候,沈凜雖然還想多陪柳叙白一陣,但是柳叙白卻說讓他以大事為重,沈凜便也不情願的出門去應付那些讨厭的官場社交。
其實柳叙白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将沈凜支開正是為了給那個藍衣人制造可以接近自己的時機,甯王府的守衛遠比皇宮還要嚴密,如果沈凜在身邊,那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現身的。
果如柳叙白所想,沈凜走了才沒一會,屋内後方的窗戶便傳來異響,這青天白日便敢深入王府,可見對方确實有些手段,柳叙白安坐在椅子上,靜等這那人出現。
“讓九殿下久等了。”藍衣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柳叙白沒有看他,而是将桌上溫茶的圍爐點燃,然後盯着那爐中的火苗說道:“這是甯王府,你可待的時間不多,想說什麼一次性說完,免得被人發現了逃都逃不了。”
“我敢來自會有身退之法,九殿下就勿要替在下操心了。”藍衣人随意的坐在柳叙白旁邊,柳叙白轉眼看向他,聲音淡然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多有失禮,在下唐韻,曾在琉蓉内庭任司天監長史。”藍衣人自報家門後,柳叙白便蹙起了眉,自己不曾在上禦都生活,所以對這些朝臣一無所知,但他在姜川曾有聽聞過這個司天監長史的威名,此人深谙星學天相之道,占蔔測算從未出過錯漏,一度受到琉蓉皇庭的重用,但後來他便辭官退隐,此後便消失在了江湖。“長史大人找我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