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動,我帶你去找冰清阿姊,她一定能救你。”
沈凜的手捂在柳叙白還在出血的胸口上,剛剛重回體内的魔氣正在将傷口處的血液逼回,即便血水滾燙卻也無力阻擋寒毒的漫徹,冰淩緩緩将血水凝結,柳叙白躺在沈凜懷中閉目微笑,伸手拂去他臉上的淚水,連聲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沒事的寒濯,是我自願的。”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來這裡想要的東西,是這個對吧?”柳叙白掌心托起一片泛着白光如同琉璃一般透明的物質,那正是柳叙白正身的靈魂碎片。“來,給你。”
“我借了一點點它的力量,因為我實在太無用了,什麼也幫不了你。”
“這身體原本就不行了,沒關系,隻是讓分别變得早了一些。”
柳叙白艱難的吞咽着喉間翻起的血沫。“我不想做你的負累。”
“能用這半死不活的身體換你一命,值得很。”
“還有這柄劍,我也還給你,對不起,擅自動用了他的東西,非常抱歉……”柳叙白已無力将扶光劍拿起,隻能側目望了一眼。
“我知道我不是他,我也知道,你愛的不是我,我也沒資格享受你的愛,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擁有的越久,我就越舍不得放手,好幾次,我都差點以為,我就是他,就是你心裡那個摯愛的柳叙白。”
“我偷取了太多不屬于我的東西,如今這條命,就用來清還吧。”
“以前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擁有這樣的一張臉,為什麼要是琉蓉柳氏之後,但現在我不恨了,因為若不是這張臉和這個名字,你恐怕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就算你将我當做他的替身,我也願意。”
“我努力過了,我想成為他,替代他,但是,我真的比不上他。”
“我羨慕,他能遇到像你這麼好的人,我在塵煙幻境裡裡看到你們經曆了那麼多,我真的,好嫉妒啊……”
“如今我得了我該得的了,我知足了,去吧,我願意成全你們。”柳叙白将手中的靈魂碎片托向沈凜的身前,寒毒已讓他的舌頭變得僵硬,他隻能将自己的話一次性說完。
“替我向他說聲抱歉,差一點,我就要篡奪屬于他的位置了。”
“去找他吧,别讓他等太久。”
“拿好了,别丢了。”
“這夢真美啊……是該醒了。”
“可惜啊……吃不到糖心餃子了,也收不到壓歲錢了……”
柳叙白将靈魂碎片塞入沈凜的手中,指間相觸的一瞬,柳叙白的手便癱軟着墜了下去,那串銅錢手串與地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如同是上天對他命運的哀歎。
“琅環君……”沈凜眼淚縱流,他終還是沒有護住此間的柳叙白,明明前一晚,他們才将心結舒開,但今日卻急轉直下,最後還是讓他死的如此凄慘,盡管他拼命想讓柳叙白活下來,但始終敵不過天命的無常。
他再一次的看到了柳叙白因他而死。
一生的委曲求全,到頭來隻換了這不過百日的歡樂,從一開始小心翼翼到後來的全意相護,哪怕隻能以生命破局,柳叙白也沒有猶豫,即便他認定自己不是沈凜心中的柳叙白,他也沒有後悔。
這一點,自己竟然從未想到,他不知道柳叙白心裡居然如此介懷此事,他亦不知道,柳叙白為此做了多少。
現在想來,當初上禦都柳叙白的沉默不言,恐怕也是因為唐韻對他說了自己心中之人并非是他。
柳叙白最是畏寒怕冷,但卻終究還是将自己凝留在了這個冬天,沒能迎來他想要看的春暖花開。
沈凜悲痛欲絕,他甚至還沒來的及告訴柳叙白,從來就沒有塵煙幻境,唐韻所做的符箓,不過是将神識空間的記憶投射出來的幻術罷了,那些他曾羨慕不已的生活,原就是他的曾經。
他每一次的傾訴,都是真情實意,但是在柳叙白看來,那不過是對已往之人的追思。
看着眼前的人心裡裝着的卻是别人,還能一步一步的退讓,柳叙白在這段感情裡,又是卑微到了極緻。
沈凜很難想象,柳叙白是如何說服自己旁人的替身,他明明性子如此強烈,但為了留在自己身邊他竟然願意忍受這種煎熬。
“我從頭至尾,喜歡的,想要的,都隻有你一個啊……”沈凜哭的已不能自已,縱是有千般能耐在身,他也無法留住一個柳叙白。
“從來都沒有第二個柳叙白,我隻有你啊……”
随着柳叙白靈魂碎片的獲取,沈凜在此間的時間也終于迎來了終結,一道白光過後,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個棋盤滿布的空間。
時空的轉換,沒能讓沉浸在傷痛的沈凜回過神來,柳叙白的屍身已消失不見,但他還是依舊保持着那個姿态未曾改變。
“回來了?”葉冰清走了過來,他見沈凜神态恍惚,又見他一身血迹,大概也就清楚了情況,蹲下身安慰道:“骨生花的力量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這原就是庭宣受的罪業,你不必責怪自己。”
“阿姊……”沈凜撲倒她懷中失聲痛哭,這也許是他現在唯一能宣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