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凜看着痛哭的柳叙白無從安慰,他隻能俯下身子,用幾近透明的手去觸碰那根本接觸不到的肩膀,在他讀過的餘響中,柳叙白曾問過沈月見,要不要用自己的無色血來替他治愈這無痛之症。
“若放在以前,我一定會接受,但是現在我不想了,因為琅環怕痛,所以我以後所有的疼都有我來承擔,琅環就躲在我身後就好了!”
沈月見溫柔的笑容,在沈凜的腦内揮之不去,這種感情與自己對柳叙白的心意分毫不差,看到此處,眼前的畫面驟然消失,最後一團紅色的餘響火焰沈凜也已經調閱完畢。
很可惜,這些記憶之中,都沒有提及沈月見與自己的關系,也就是說,沈月見也許隻是一個與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并非他此間分身。
想到此處,沈凜的心魔又開始有些躁動,但是他很快便壓制了下去,他不能再讓心魔控制自己,他不能再犯之前的錯,沈凜絕不允許自己再傷害柳叙白一次。
哪怕沈月見與自己無關,世上隻不過是多了一個愛柳叙白的人,何況沈月見遠在自己來到此間之前就已經與柳叙白相識相知,自己有什麼理由去憎惡這個一心為了柳叙白并且為他獻出生命的人呢?
吃醋也要分個時候,沈凜暗罵了自己一句,他沒有忘記自己當初失去柳叙白時說過的話,隻要他可以平安的活着,即便不在自己的身邊,他也可以接受。
畢竟沒有人規定,每個世界的柳叙白都必須和自己在一起,葉冰清一再提醒他,不能違逆柳叙白分身的任何決定,自己要做的,隻是達成柳叙白善終的結局,讓他得償所願。
即便有些灰心,沈凜還是繼續讀取這其餘色澤的記憶餘響,但後面這些内容,卻有讓沈凜感到萬分的憤怒。
那些藍色的餘響火焰中,交織着背叛與熬煎。
柳叙白在沈月見死後,将他葬在了之前曾經去過的墜星谷,因為那裡曾是沈月見以前的故鄉,而後柳叙白也留了下來,隐居在此地,每日在月色的輝耀下,柳叙白便坐在枝頭吹響着那根竹笛,悠揚的旋律在夜空響起。
他堅持不懈的日複一日,因為沈月見說過,無論在哪裡都聽得到這竹笛曲,所以在柳叙白的心中,這首曲子是他唯一的情感寄托,他深知自己有無限的時間可以等待,他也固執的認為,隻要吹奏起沈月見喜歡的這支曲子,無論他輪回多少世,都還會回到這裡與他相見。
這一等,便是百年。
但他等來的,不是沈月見,而是忘恩負義的施子懿。
就在他最後一次将那竹笛吹徹之時,烏雲遮蓋住了天邊的弦月,河洛城的兵馬将墜星谷圍的嚴嚴實實,天羅地網的陷阱隻為了他身上流淌着的無色血。
當柳叙白從他們口中得知,忘川河已幹,風花渡不複存在,柳叙白眼中所有的希望都已破滅。
善良,是這個世間最無用的東西,泛濫的同情心不光害死了沈月見,還讓整個長生一脈都一同陪葬。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柳叙白。
他沒有對抗來圍捕他的河洛城弟子,而是任由他們将自己帶回了那個噩夢之源。
在河洛城中,他被無數次的割開手腕、脖頸還有心口,透明無色的血水之下隻有能看到翻卷的皮肉,他安靜的躺在那張為他特質的血床之上,感受着血液從身體内流失的劇烈痛感。
他不會死,但是會痛。
四肢被鐵鍊緊緊的束縛着,喉管也在放血的同時被割斷,他喊不出聲音,隻能仰望着天花闆,暗自忍耐着非人的折磨,這也許,就是上天對他私自打破平衡的懲罰吧。
他嘴唇微張,像是在訴說着什麼,沈凜仔細閱讀着他的唇語,才知道柳叙白再不停的說着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他,一直在忏悔。
沈凜看着這一幕,心疼的想要去捂住柳叙白正在出血的傷口,這若是換做沈月見看到,恐怕更是心絞難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