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要騙取所有與無色血相關的人來此的借口。
包括,那些活着的信衆。
當所有事宜完成之後,阿昙沒有夾帶任何感情的,将他們全數滅口,包括那些趕來參加無色血宴的賓客,也被他切割成分離成大小不一的屍塊,整個血池十四獄真的淪為了人間煉獄。
“你這麼大費周章要我來,所謂何事?”柳叙白不解,他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動彈不得,所以隻能躺在石床之上等阿昙答話。
“放心,沈凜死不了的,他很快就能找到這裡,反正我的心髒也撐不了太久。”
“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和你談談。”阿昙在吸收完地上的屍塊之後,坐到了柳叙白身邊。
“我,想讓你留下來。”
留下來?柳叙白不明所以,殺這麼多人,折磨自己半天,不惜将沈凜一度扯了進來,為的難道隻是讓自己留在河洛城?
“我需要你。”阿昙話意送快的說道,“你應該比我更明白,人屋的出現,是淩駕于無色血之上的力量,無色血做不到的事情,人屋可以。”
“我是可以複活那些死去的人,但是同時,也是在擾亂世界規則,他們固然無辜,但是他們活着,那麼人屋将會成為下一個無色血,又會大批的信徒為此前赴後繼,那這悲劇,就沒有收場的時候。”
“我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世間災禍,所以我希望,你同我一起,留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
柳叙白聽得雲裡霧裡,他一時之間接受的信息有些大,完全不明白阿昙的打算,見狀阿昙便繼續說道:“把你的心髒獻祭給我,和我成為一體,這樣引爆忘川水的時候,我們才會一同消解。”
“你之所以一到此處,就會困乏,那是因為,這座城中流動的忘川水與你同根同源,你我的意識力此消彼長。”
“原本這個局中,我是想将沈凜一起算進來的,不過,他有他自己的使命,那是我不能幹預的部分,所以,他不在我的清算行列。”
“留他一命,應該也是你想要的結局吧?”
阿昙的話可信的很,而且對于阿昙這種自殺的行為,柳叙白居然也很認可。
他剛才見識過了那些信徒親眷的憤怒,也知道,自己隻要活着一天,這樣的災厄就不會結束,誰知道,下一個施子懿會在何時出現。
漫長的人生之中,他會遇到無數個施子懿,也正如沈凜所說,長生一族,早就不合适這個世界的規則了。
但是另一件事情也随之竄入柳叙白的思維中,那就是阿昙為什麼要選擇自裁,對于一個新生的意識體來說,他根本無法判斷正邪善惡,但聽他方才所言,三觀正确到連柳叙白都為之佩服。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想活着而是選擇死亡是嗎?”阿昙看着柳叙白輕笑道,他将自己的上衣解開,那被縫合拼湊的身軀之上,顯露着一個淡淡的由迦藍幽昙編結而成的花印。
“你的賜福,是這衆多欲望中,我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善念。”
“即便是在這布滿罪惡的土壤裡,它也能堅韌的破土而出。”
“所以,我以它為名,正心而行。”
是桐雪,是他當初給桐雪留下的祝福,柳叙白恍然明白了過來,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所以阿昙才會知道,苟活在世的信徒親眷是何等痛苦,也知這無色血與人屋的危害,更知道那在人心中永不停歇的欲望。
柳叙白的善意,終于起到了一次關鍵性的作用。
“好,我答應你,留下來。”柳叙白明白阿昙的用心良苦,所以也打算答應他的請求,除去大義,至少這個決定,能保證沈凜平安。
在柳叙白傷勢完全愈合之後,他便跟随阿昙的指引,向那個充滿靈能的深井之中,獻祭了自己的心髒,而阿昙的意識體也開始消散,與他融為一體,所以現在的河洛城就是柳叙白。
柳叙白這一段說辭,令沈凜倍感驚訝,原來從一開始他一直懷疑的人,根本不算是人,而是河洛城的意念體。
讓沈凜更加沒想到的是,柳叙白接下來的話,才真的讓他目瞪口呆,“你也沒有對我說實話不是嗎?你不是此間的人,是為了這個專程而來的對吧?”
柳叙白将那片透明的碎片攤在手心,遞到沈凜面前,他的聲音平靜,說明這件事情他早就心裡有數,沈凜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身體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反應,顯然這個消息并不是從自己這裡洩露出去的。
“你是月見的本體,我說的沒錯吧?能與人屋直接抗衡,你的能力不屬于這個世界,某種程度上說,你應該是與元歌一樣來自天外,對嗎?”柳叙白的追問,讓沈凜不知如何回答,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而我,也是那個柳叙白的一部分對吧?就像月見和你一樣,不過好在,正身與分身本就是同心一體,所以此間之内,你我的相遇也是必然,我依舊沒有愛錯人。”
“你應該也煩惱過我是長生子的這件事吧,既不能告訴我你的來意,又等不到我死去,想要帶走這個東西,除非動手殺了我。”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既是為你也是為了這芸芸衆生。”
“河洛城的人屋若是失控,你比我更清楚後果,所以我用自己的心髒,替換了河洛城的核心,也就是我們在地下遇到的那個像胎胞一樣的東西。”
“我的心髒在這裡,我無法離它太遠,剛才的後果我想你應該看到了。”
“這座石像隻要落下,就可以激活掩埋地下的忘川水庫,屆時,我就會像所有的長生一族一樣,化作這涓涓細流。”
“所以,隻要我死去,河洛城的禍患就會終結,因無色血受害的人,實在太多了不是嗎?桐雪的悲劇,我不想再讓它延續下去,也是時候,讓無色血消失了。”
“這樣你就可以帶着這個東西離開這裡,去找我的本體,反正無論在哪裡,我都會感知的到,對吧?”
聽着柳叙白像遺言一樣的陳述,沈凜轉過身扳住他的肩膀,聲音中帶着無限的心疼,“我是為了這碎片而來,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
“寒濯,你心裡清楚的,長生一族的絕迹,是這個世間的運行規則,是既定的優勝劣汰。”
“我與你重逢,與你成婚,與你同奏風月辭,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讓無色血不要再沾染污濁了,讓它回歸它該去的地方吧。”
“如今到了我該退場的時候,你應該開心才對,因為我不會就此消亡,而是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你帶走的,不就是這份希望嗎?”
“我們,總會相遇的。”
柳叙白看了一眼已經有些松解的雕像,那顆枯萎的迦藍幽昙也從石像的耳際滑落,隐入煙塵,他将沈凜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然後歪頭一笑。
“我已經啟動了這神像的機關,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有,隻不過這點時間根本不夠。”沈凜将所有的殘存的力量都凝聚到了一起,身邊搖晃的房屋也暫時穩定了下來,定元丹的時效還在,強力的壓制能為他多争取一點與柳叙白對話的時間。
“我不想幹涉你的決定,也尊重你的選擇,同樣的,我希望我接下來做的事情,你也可以理解。”
“你不是第一次這樣選擇犧牲,幾乎每一次,你都執拗的用這樣的方式換取平衡。”
“你知道每次你在我身前倒下,留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有多無助多痛苦。”
“是我無能,是我沒有強大到足以讓你放心把後背交給我,所以你才會獨自去承擔。”
“這次,不管後果如何,我要陪你一起。”
沈凜拉起柳叙白的手,正色道:“這一次,我不要一個人活着,不管是分身還是本體,我都要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