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為什麼會走不出河洛城?沈凜看着眼前隻剩幾塊木闆的索道橋,正準備禦劍飛至對岸,但他催動了幾次靈心道骨都沒有反應,天魔心似乎也沉寂了下來,無法調動其全部力量。
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沈凜心中越來越疑惑,柳叙白究竟背着自己做了什麼?但是由不得他多想,柳叙白就已經向着相反的路走去,身影也越來越遠。
“琅環!你等等!”沈凜大聲呼喚着柳叙白的名字,但是柳叙白似乎是鐵了心的要留下,所以并未回頭理會他。
騙子!柳叙白你個騙子!
沈凜情急之下心中升起一絲怒意,剛才還言之鑿鑿的說自己一意孤行,現在他不也是剝奪了自己的選擇的權利嗎?還說什麼還不還,這分明就是他早已做了盤算後,為自己開脫的借口罷了。
就在此刻,河洛城位處的陡崖開始崩落碎石,繼而整個地面開始瓦解松動,原本立于四角的瞭望台也開始搖晃,片刻之後轟然倒塌。
這地動山搖的震動讓沈凜瞬時感受到了河洛城上空強大的靈能威壓,他這才明白,之所以靈心道骨與天魔心無法運作,是因為自己所處的位置被靈場覆蓋,而這個靈場主人顯然就是柳叙白,所以隻有他離開此地,才能讓自己的能力恢複正常。
柳叙白哪裡來的這麼高深的修為?沈凜不解,之前在地下對付施子懿他消耗良多,再加上他本身也修為也低于自己,他是怎麼做到建立如此宏大,連自己都可以壓制的靈場的?
但即便将這些都想明白又能如何?柳叙白現在明擺着就是逼自己離開,他要做的事情自己一無所知,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眼看着河洛城搖搖欲墜,柳叙白若是留在裡面定會和它一起沉入深淵。
不管了,沈凜将宛郁藍城給他的補充藥劑服下,然後又将定元丹拿出,這個時候天魔心至少還能燃起片點火星,而靈心道骨是完全指望不上了,雖然這點魔氣不足以支撐他飛過高崖,但是有定元丹的加持,他至少能獲得短時間的霸體。
沈凜攤掌一握,五指施力間便将定元丹碾碎,裡面蘊藏的靈能開始竄入他的身體,四肢百骸似乎得到了解放,力量的主導權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滄淵劍長鳴一聲平落在身前,時間有限,沈凜踏上劍身後便開始疾速飛行,好在兩崖之間的距離并不遠,越過山門後沈凜繼續在高空尋找着柳叙白的蹤迹。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飛到祭壇之上的時候看到了柳叙白,他正站在長生子像前靜靜端詳着,絲毫沒有在意身旁正在倒落的屋舍。
沈凜躍下滄淵劍,穩穩的站在了柳叙白身前,他的到來出乎了柳叙白的預料,柳叙白看着他眼中甚是吃驚,“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反應了一瞬,馬上轉變了情緒,厲色而道:“不是讓你走了嗎?你回來幹什麼?知不知道這裡很危險?”
“危險?你還知道這裡危險?”沈凜也沒有給他好臉,畢竟柳叙白的行為也讓他感到不滿,若不是剛好攜帶了定元丹,現在指不定是什麼光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現在你必須和我一起離開,河洛城堅持不了多久了。”
言談間,沈凜發覺柳叙白的臉色仿佛沒有之前的那麼難看,面色紅潤且精神無比,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見柳叙白沒有要走的意思,沈凜實在壓不住心裡的火氣,沖着他嚷了起來。
“柳叙白!你能不能不要總把事情藏在心裡,為什麼不能說出來和我一起共擔,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躲在你羽翼之下的隻會哭泣的孩童嗎?”
“你埋怨我不與你商量擅作主張,那你又是怎麼做的?”
“是你說的,同生同死,但為什麼一到關鍵時刻你就會選擇抛下我!你明明比我更知道原地等待的人有多痛苦,但是你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的選擇這麼做!”
“你是在報複我對嗎?報複我曾經留你一個人在這世間,讓你苦等多年,所以現在應該輪到我來承受這種折磨,是不是?”
“你比任何人都自私,因為你從來都不會考慮我的感受!你從來……”
“從來都沒有真的讓我成為你的依靠。”
“我不需要你的庇佑,不需要你的犧牲,更不需要你的自以為是!!”
“你可以對任何人說的事情,偏偏要瞞着我,你做了再多,也不會讓我知道,從頭至尾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你戲耍。”
“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也許連沈凜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無意間,将對柳叙白正身的情緒都發洩在了眼前這個碎片分身之上,他雙眼赤紅,眼眶中的淚水已經将視線阻隔,他哽咽着硬是再講不出一句。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沖動的對柳叙白發脾氣,他實在是氣不過柳叙白的行為,既然說了要在一起,為什麼還是一言不發沉默着将他推開,在神域是這樣,在九阙城也是這樣,就連在魔宗的時候,柳叙白依然任由自己折磨都不肯說出他在含光境受的委屈。
他甯願選擇自盡,也不願意告訴自己,他命不久矣。
所有有關他做的一切,都是從别人那裡聽來的,如果不是白玉京和将離,自己一輩子都會像個白癡一樣怨他恨他。
就不能坦言相告嗎?
就不能偶爾脆弱一次,站在自己身後讓他保護嗎?
沈凜看着眼前被他責罵的不再作聲的柳叙白,心裡又有些後悔,畢竟此間的柳叙白哪裡知道他的曾經過往,對于這個分身來說,他已經足夠依賴自己,這一次也不過是沖動之舉,并無太過出格,自己何須這般疾言厲色的對他?
柳叙白無端端被自己指責了一通,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沈凜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隻能轉過身偷偷将淚水抹去,然後反複告誡自己要冷靜。
“對不起。”
柳叙白低下頭,他伸手去扯沈凜的衣角,輕輕拽了幾下見他還是沒有理自己,便緩聲道:“這些話中我雖然有些聽不明白,但是我知道,這麼對你确實不妥,我都告訴你好不好?别生氣了。”
見柳叙白說了軟話,沈凜心裡的歉意便更盛,他沒敢回身,隻能呆在原地将新流出的淚水擦去。
柳叙白從身後将他抱住,然後貼在他的背上輕聲道:“現在告訴你,可能遲了一些,但是你要答應我,聽完之後不要怪我做了這樣的決定。”
“我……我把自己獻祭給了河洛城。”
“什麼意思?”這詞語聽着讓人感覺分外不适,沈凜的面色沉重,這字裡行間不就是說明,柳叙白又打算做傻事。
“我之前同你說過,我一直可以聽到有人在召喚我,你還記得嗎?”
“沒錯,是這座城,是河洛城在召喚我。”
事情要從柳叙白被信衆親眷報複之後,看清幕後之人開始。
那個所謂的主使,對柳叙白而言,既陌生有熟悉,若說他是人,不如說是一個怪物。
一個被拼湊起來的人,在他的五官之上,可以看到諸多人的結合,譬如,已經化作忘川水的三司命,還有未能從人屋走出的繁西林,亦或是被沈凜斬殺的伏今朝。
這時,那人對他介紹了自己的來曆,他是就是河洛城本身。
如柳叙白從前的判斷一緻,這座城,這間人屋,從一開始,就活着。
所以這些已經死去的人,無論是消亡在忘川水中,還是掩埋于地下,都會成為河洛城的一部分,成為人屋的養分,而随着施子懿、伏今朝這些高修為的人殒命,河洛城自己,也具有了本體意識。
“就叫我阿昙吧,反正我也沒有名字。”那個怪物如是說道。
之所以操控那些活着的信徒親眷,是因為他的根脈在河洛城,無法離開,所以隻能派遣活人幫他做事。
他诓騙那些信衆向外傳遞書信,然後許諾他們,可以以人屋的方式,幫他們找回親眷,擺脫無色血,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所以那些信衆才會義無反顧的幫助河洛完成此事。
而他們對柳叙白施加的所有暴力,也是阿昙應許的,他不确定柳叙白會不會配合,所以他需要将柳叙白短暫的失去行動力,才能與之交談,若是換别人,恐怕柳叙白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将其抹殺。
隻有這些人出手,柳叙白才會因為愧疚束手就擒。
接下來,河洛講出了一個令他更加震驚的消息。
所謂的無色血宴,隻不過是一個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