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凜已不再是那個從前意氣用事的少年,所以對于柳叙白這個提問,他并沒有往歧義方面設想,而是一本正經的回答了起來。
“想過。”
“琅環君若是問我這個,那我還真的認真想過。”
“仔細說來,我與琅環君相識的時間,早已超過世人夫妻的三生三世,誰人也不是生來長情,所以在我還是楚雁離的時候,就曾擔心過這個問題,準确的說,是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
“那時,我是怕琅環君對我失去了興趣,所有的特立獨行成為習慣那一天,我也許就沒有那麼特别,逐漸會被淹沒在人群之中。”
沈凜說着說着,臉上竟生出一絲笑意,“除去對我自己本身的不自信,更多的是,我不信有人真的會一成不變,時間的磨損,活得越久,便越知道它的可怕。”
“但是曆經種種,我卻發現,我與琅環君的情感并非一直停留在原處,随着事态的變化,它也再不斷的升華,不退反進。”
“我們見過彼此的輝煌,見過彼此的狼狽,也見過彼此不顯與人前的本性。”
“那時我才明白,時間能磨損的,正是一成不變,所以應對之法,便是保持本心不改,随着它的波流繼續向前,在這航行的過程中,讓最初的信念如同春種遇雨,滋生出千絲萬縷的連結。”
“單一的情感羁絆,經不起風浪,無論是天弄還是人為,它都脆弱之極,但若還有千千萬萬個無法分離的理由,那我們便是不會走到相看兩厭的程度,隻會在這個過程,越走越近。”
“琅環君,你我之間,除去情愛,更多的是相知與契合。”
“我們是道侶,是家人,是師徒,也是同伴。”
“同志而遇,攜手赴戰,共榻而眠,抵背交命。”
“這世上,不會再有一個柳叙白,也不會再有一個沈凜。”
“無人能夠複刻你我的經曆、關系還有心思。”
“所以,你我任何一方的位置,都無可替代。”
“這種獨一性會讓我們無論何時何地何處錯眸相望,都能反複愛上對方。”
“這答案,琅環君可滿意?”
沈凜邊畫邊坦然地回答着,這至真的回答令柳叙白原本的倦意全部散盡,他斜倚在躺椅之上,探手撫了撫沈凜的額頭,而後蹙眉道:“你是不是起了高熱燒壞腦子了?”
“這種話從你沈寒濯口中說出,還真難以置信。”
他雖然口中顯疑,但心中卻暖意無比,沈凜的話正說在他的心坎之上,的确,無論是在現世還是千葉世界,他們的身份一直在發生變化,但是無論他們之間有多遙遠的距離,有多少重阻礙,二人的命運始終交織在一起,穿透皮肉,紮根于靈魂深處,又在骨血中瘋狂蔓延,直至融為一體。
“人是會成長的。”沈凜沒有擡頭,繼續沉穩的提腕描繪着畫卷,對于柳叙白的質疑,他一點也不意外,“若是我還如以前一般,那才真是辜負你身體力行的一番教導。”
“生生死死這麼多回,總要長些記性。”
“我對自己有信心,也對琅環君有信心,所以琅環君的擔憂可以放下了。”
“你說是不是,我的好師尊?”
“别動,再亂動,我這畫就白畫了。”
柳叙白見沈凜這般說,便輕笑的躺回到了躺椅之上,微微搖動着椅身,全身心的放松了下來。
這一番話說完,柳叙白終于意識到,自己自此不必再規避或是退讓,他可以坐下來和沈凜認認真真的一起分析問題所在,所有的帶有歧義的話語,都不會再讓沈凜多想。
沒什麼不可聊,也沒什麼不可說,他們之間,沒有猜忌也沒有秘密。
沈凜的心,算是修成了。
柳叙白想着想着,臉上的笑容就難以掩藏,嘴角忍不住的上揚起來。
他的沈凜啊,是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