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楚雁離沒有想到藍澈恢複的居然如此之快,好在剛才最難為情的一幕沒有沒他看到,不然自己現在解釋什麼都有些蒼白。
可此刻的情況他也一時半會編不出個好理由,在藍澈的視角看來,自己似乎更像是個趁火打劫的混蛋。
藍澈也被二人現在的狀态吓了一跳,他身子僵直,不敢妄動,一把捏住自己微微分離的衣服,而後嘴唇有些顫抖的試探道:“你……”
“沒!我什麼都沒做,我就是替庭宣君換了件衣服!”怕藍澈不信,楚雁離還專門将剛才換下的衣衫拿了過來,滿目驚恐的向着藍澈辯解了起來。
換衣服?藍澈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确,這并不是剛才自己穿着的那一件,他緩緩松了一口氣後,才發覺了事情不對。
他在緊張什麼?
他和楚雁離都是男人,隻是換了件衣服,怎麼自己會有羞澀之态,這有什麼好在意的?而且看楚雁離的樣子,他似乎比自己更加慌張,生怕自己誤會了什麼。
“你……能先起來嗎?”藍澈将頭别到一旁,盡可能的不去與楚雁離對視。
“啊!好好好!”楚雁離趕忙從床上連滾帶爬的逃了下來,他慌亂的後退着,後腰直直的撞到了桌案,力道之大險些将桌面上的茶杯震落在地。
看着楚雁離手忙腳亂的樣子,藍澈不由得笑出了聲,為了給楚雁離一點緩和的時間,他便埋頭開始整理的着裝,楚雁離也趁着這個空檔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數都從腦子裡趕了出去,等藍澈将衣服穿好了之後,楚雁離才緩緩開口道:“庭宣君,傷口還疼嗎?”
“不疼,神骨恢複的很快,已經沒什麼痛意了。”
“這種程度的傷,我早就習慣了。”
“隻是滄淵劍特殊,畢竟與扶光劍是一脈,你習的又是我所受的劍訣,所以對我傷害自然也厲害了些。”
藍澈淡淡一笑,但是楚雁離卻看的有些不是滋味,他猶豫再三,還是鼓足勇氣說道:“庭宣君,我想,我可能需要正式道個歉。”
“嗯?”
“對不起。”
“沒關系。”藍澈爽快的回答,讓楚雁離直接睜大了眼睛,他原本以為藍澈會問一些詳細的原因才會選擇要不要原諒,為此,楚雁離在腦子裡已經做好了各種最壞的打算,但現在,藍澈什麼都沒有問,直接給了他一個确定的答案。
“追究過去的事情沒有意義,你不願意同我說,定然有你自己的理由,我過度追問會給産生困擾。”
“沒關系,隻要淮洲并不讨厭我,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藍澈站起身,将那件帶血的衣服疊好,放在了桌面之上,而後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潤嗓。
他怎麼這麼善解人意?
楚雁離心下感動不已,他原本也不太好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現在回憶起來,自己之前的做法像極了一個嫉妒的孩子,這種孩童一般的心态,若是直接說出來,恐怕會被藍澈恥笑吧?
更何況,一旦要說明原因,就必然逃不開自己做思想鬥争的這一塊,然而在楚雁離看來,現在似乎并不是一個合适的時機。
即便他已經對自己喜歡藍澈的事情很是明了,可是藍澈的表态卻很模糊,一句不讨厭,并不能說明藍澈也對他有意,所以藍澈的這句不問經過,真是解了他最大的麻煩。
“庭宣君很在意這個?”
“當然。”藍澈認真的回答道。“我在淮洲看來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嗎?”
“呃……”楚雁離被問到了關鍵,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倒不是,我隻是沒想到,庭宣君作為天尊神君,居然會為我一個魔宗子弟上心。”
“呵,看來你對我的誤解還有很多沒有解開啊……”藍澈淡笑道,他現在心情很好,所以說話也輕快了許多。
“我可以花時間,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去了解庭宣君!”楚雁離看準了時機,馬上就坡下驢,隻不過剛說完這個,他的心底就泛起一絲悲傷。
他哪裡還有時間?今天他就要和将離一起離開神域回魔宗了,他們原本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用來了解彼此,隻不過那一段時間都被自己用來賭氣浪費了。
“沒事的,神域歡迎你随時回來,起碼,未央庭的大門會一直為你敞開。”藍澈看他有些失落,便趕忙安慰了起來。“别想的那麼糟糕,或許兩界很快就能迎來和平共處的那一天。”
“到那個時候,你想什麼時候來未央庭都可以。”
提到這個,楚雁離的表情卻變得更加低落,“可庭宣君,這隻是最好的選擇,若是,沒有達成共識呢?”
“我會不會有一天,在戰場上對庭宣君揮劍?”
這個問題藍澈不是沒有想過,若是和平協議沒有順利簽署,那他與楚雁離刀劍相向是早晚的問題,他們雖然是朋友,但是立場不同,他們誰都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對方屠殺。
“若是到了那一天,你我的劍,都不必留情。”藍澈平靜的說道。
“庭宣君,你後悔教我劍術嗎?”楚雁離問道。
“我不悔。”
“其一,你确有天賦,教給你算是傳承,其二,魔宗需要一位與我能勢均力敵的對手,這樣對于神域來說是牽制。”藍澈的決定并不是一時沖動,在楚雁離與他鬧脾氣的這段時間裡想了很多,這邊是他思索之後得出的結論。
“我願意将這份維護兩界和平的利刃交到你手裡。”
“而且我相信,無論你我誰勝誰敗,最終,我們彼此的劍都不會要了對方性命。”
“就像這兩次一樣。”藍澈指了指楚雁離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歪頭一笑。
“我信你。”
這句話誠意遠超楚雁離所料,那一刻,楚雁離雙眼淚水充盈,他沒有經過藍澈的允許,直接将他張開懷抱将他抱在懷裡,将頭埋在藍澈的頸窩内,低聲哭泣。
他愧對藍澈的信任,他與藍澈相比起來,思想境地不止差了一點,藍澈心懷寬廣,可納萬物,待人更是真誠,他從沒有輕視過任何一條生命,不管他源于何處,在他眼中都一樣重要。
他才是應該站在鴻蒙大殿上指點天下的人。
隻有藍澈掌政,才有可能看到他們想要的太平盛世。
楚雁離打心眼裡,希望藍澈平安,希望在他看不到的日子,亦可無憂無慮。
這一抱,藍澈并沒有拒絕,而是伸手撫住楚雁離的背,而後哄着他說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們還能再見的。”
“一定會的,我會日日在魔宗勤學苦練,等庭宣君再見我之時,我一定能與庭宣君不相上下。”楚雁離低聲道。
“好,那就不要讓我失望。”
“我等你。”
等楚雁離情緒好了一些之後,藍澈便将滄淵劍重新交還給了他,“拿好,若是再棄劍,我可就不還你了。”
“不會,隻要我還活着,滄淵劍就一定是我的!”楚雁離接過劍輕笑道,好在是聽了将離和葉冰清的,将話都說開了,否則這趟回去,真就同藍澈斷了聯系,此刻的他感到無比慶幸。
二人在房間内從前一樣,坐在桌子前聊了整夜,期間,藍澈飲茶的動作一直讓楚雁離頗為在意,之前他一直想要送給藍澈的矮爐,他始終都沒有做出來,現在想來,此次的神域之行,還是留有諸多遺憾。
而此刻,藍澈心中也另有所思,他在十四街學到的廚藝似乎到今天為止都沒有派上用場,可惜隻剩了這一晚的時間,他并沒有機會給楚雁離下廚。
下次吧,等他再來,就不必随着自己的習慣吃冷食了。
直到約莫的時辰差不多,楚雁離才站起身,而後抱歉的說道:“又擾了庭宣君的一夜清夢,還有些時間,庭宣君休息一會吧,我先回去找将離一同收拾行囊。”
“嗯,那明日就不去送你了,我會讓統禦軍為你和将離開路,保證你們可以順利的回到魔宗。”藍澈笑道。“若是再訪神域,隻要亮出滄淵劍,便無人敢阻你入神庭。”
“好,庭宣君可别總這般熬夜,便是天尊神君有不壞之軀,也經不住這般勞心勞神。”楚雁離似是不放心,還刻意囑咐道。
“且我說呢,你也是。”藍澈将門打開,而後拍了拍楚雁離的肩膀,“去吧,下次再會。”
“再會。”
藍澈目送楚雁離離開後,才将門闆重新合上,他雖然答應楚雁離要早早休息,但是現在的他睡意全無,或許是因為解開了心結,此刻的他心情異常舒快,但是既然答應了楚雁離,自己還是要遵守約定,所以他将外衣褪下,重新躺回了床上。
剛才……楚雁離真的隻是幫自己換衣服嗎?
靜下來之後,藍澈才開始回想那二人都尴尬不已的一幕,楚雁離慌亂的解釋,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果他心中沒有生出什麼念想,何必強調他什麼都沒做呢?還特意強調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想到這裡藍澈不僅笑出了聲。
所以,這算是楚雁離表态嗎?這雖然不能代表楚雁離的心意,但是藍澈卻覺得像是吃了顆定心丸,至少這可以說明,楚雁離待他,确實與旁人不同。
這就夠了。
這樣紛亂的思緒一直持續了很久,藍澈也記不太清楚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睡夢之中,他似乎聽到了門外的吵吵嚷嚷,但不過那聲音很快便散去,所以藍澈也沒有在意,翻了個身繼續休息。
許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所以這一覺睡得很是舒坦,好在明日也是一個休沐日,所以不必早起,再加上魔宗之事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鴻蒙大殿的議事也少了很多,他隻需要在未央庭辦公便可。
直到宋景過來敲門,藍澈才從睡夢中徹底醒了過來,“神君,你醒了嗎?”
“門沒鎖你進來說話吧。”藍澈揉着額頭從床上坐了起來,宋景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臉色雖然平靜,但是語氣卻有些焦灼,“神君,你可能需要快些起身去往落劍坪。”
落劍坪?發生什麼事情了?藍澈雖然不解,但是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翻身而下,快速的将外衣披穿好,一手捋着發絲一邊轉頭詢問着宋景:“慌慌張張的,說吧,怎麼了?”
“風上神和楚聖君打起來了,就在落劍坪,誰也拉不開,事情還沒有鬧到明面上,其他幾庭的人馬都還未曾介入,所以我才過來喊神君,現在若是不出手,恐怕就來不及了。”宋景趕快将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是藍澈越聽越迷糊,楚雁離不是應該回魔宗了嗎?這個時候怎麼還會在神域出現?
還有風知還,怎麼又去找楚雁離的麻煩?送和議文書是頭等大事,他怎麼也變得沒輕沒重不知分寸?這個節骨眼上和楚雁離動手?
藍澈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探手一揮将扶光劍喚出,足尖一點躍上劍身,催術而去,好在宋景通報的及時,落劍坪附近停留的都是未央庭的庭衆,他原本想趕快制止這場無意義的争鬥,但就在這時,楚雁離的一招觀星踏月劍氣如虹,将風知還擊的連退了數步,衣衫也被劍氣劃破,顯然二人一較,還是楚雁離略占上風。
呀,這劍術使的好俊!
藍澈心中贊賞道,他悄然降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而後走到在最後面觀望的陸竹笙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起來,知還的馭空術還有待精進。”
“神君?!”陸竹笙大駭,他的一聲呼喚立刻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藍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幹擾二人切磋,而後對一旁的忘魚羨說道:“去,派人将落劍坪守起來,這裡的對決沒有結束之前,誰也不能進來。”
“是!”忘魚羨得令後戀戀不舍的忘了一眼對局,而後便轉身去安排。
“神君你這是?”陸竹笙沒有看明白藍澈的操作,他們私下切磋已經違逆了未央庭的規矩,理應嚴懲才對,但是藍澈似乎并不生氣,反倒是饒有興緻的看了起來。
“讓他們打,正好讓我看看淮洲近日長進如何。” 藍澈藏匿在人群之中,眼神則一直鎖定在楚雁離身上。
楚雁離深得要義,藍澈所授的一招一式都爛熟于心,盡管多日沒有在此操練過,但是行劍的姿态依然順暢灑脫,滄淵劍在他手中盤繞飛旋,長發翩然,嘴角始終帶着一絲不屑的笑意。
“他們何故選在此處對練?”藍澈邊看邊向的陸竹笙提問,但陸竹笙卻有點不敢吱聲,腦海中措辭了許久,還是沒有蹦出一個字,見狀,藍澈便又道:“蘇沂,你來說。”
“啊?我……我嗎?”蘇沂指了指自己,他這是什麼爛運氣,這種說了要挨揍的事情怎麼會不偏不倚的砸在自己頭上?
“不然呢?”藍澈道。
“呃……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楚雁離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回魔宗,然後和風上神起了沖突,神君,詳細的我可真不知道。”蘇沂慌張的解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