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駛上,徐依童聽陳柏蘭罵了徐明義十分鐘。她從一開始感同身受,義憤填膺,聽到後面逐漸雙眼無神。
“我就跟邱邱她們去歐洲玩半個月怎麼了?我又不花他的錢。再說了,我們幾個好閨蜜出去玩,就我一個人帶老公,這像話嗎?我都不知道他在給我擺什麼臉色。”
“還有他那個破微信名我都不想說。”陳柏蘭惱火地掐掉徐明義打來的第十個電話,“改成什麼孤巣老徐,多大年紀了還讓人看笑話?!”
“你不是剛跟你閨蜜們去日本玩了一周。”徐依童試圖撫平她的怒火,“我爸估計不想一個人被你丢在家吧。”
“他沒朋友?”
徐依童耐心勸解:“爸爸朋友雖然多,但他就跟你待一起開心,跟其他人都沒話講啊。”
陳柏蘭氣沖沖:“那你搬回去住兩天。”
“......”
徐依童一臉凝重,婉拒道:“不了吧,我跟他也沒話講。”
她還沒跟餘戈過夠二人世界呢。
陳柏蘭還欲再說,徐依童趕緊轉移話題。手機鈴聲一直響,徐依童好說歹說地勸了半天,陳柏蘭終于不情不願地接了電話。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陳柏蘭冷哼了聲。
他們打了會電話,陳柏蘭怒火漸熄。眼見着時間差不多了,徐依童拉開車門,“行,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媽媽再見。”
陳柏蘭拔掉車鑰匙,準備跟她一起下去:“我今天去你家睡一晚。”
此話一出,徐依童立即把門帶攏,靠回椅背,“算了,我再陪你聊會兒吧。”
盯了她片刻,陳柏蘭撂下電話,沉聲問:“你家裡有人?”
徐依童平靜搖搖頭:“沒有。”
陳柏蘭:“那走吧。”
徐依童裝不下去了,小聲告饒:“我男朋友在呢。”
陳柏蘭眉頭擰起,“那怎麼了,我正好見見啊。”
心裡咯噔一下,徐依童警惕道:“幹嘛?你要去棒打鴛鴦啊?”
之前手術做完出院後,餘戈請陳逾征父母吃了一頓飯。陳柏長很滿意他,後來家庭聚會的時候,還誇了餘戈幾句。剛好堂嫂也在,在飯桌上聊了會兒,家裡人自然而然也知道了餘戈和徐依童戀愛的事。
徐明義倒沒什麼所謂,陳柏蘭的态度卻很反對。後面她還專門找時間跟徐依童談心——如果隻是和餘戈談戀愛交朋友,她不會幹涉。但如果要到談婚論嫁這一步,她并不是很支持。
母女倆還為此小吵了一架。
陳柏蘭問她:“他家裡那個情況,你嫁過去受委屈怎麼辦?”
徐明義夾在她們中間和稀泥:“确實。”
徐依童很不理解:“舅舅他們都不介意,你怎麼這樣啊。”
聽了她的話,徐明義點頭:“也是。”
陳柏蘭:“那他們是娶兒媳,我們是嫁女兒,這能一樣嗎。”
徐依童憤然抗議:“你現在就是充滿了偏見,跟當初的姥爺一樣,看不起爸爸是個外地人。”
和稀泥的徐明義被她氣走了。
“現在都這個年代了,誰還分什麼嫁女兒娶媳婦啊。”徐依童據理力争,“再說了,餘戈基本都不跟他家裡人來往了,我能受什麼委屈。”
兩人都覺得跟對方說不通,後來不歡而散。
...
看她這副樣子,陳柏蘭雙手抱臂,扭過頭,一時沒出聲。
拉起陳柏蘭的手晃晃,徐依童哎呀兩聲:“媽媽,你别管我了好不好嘛。”
陳柏蘭沒好氣:“徐明義真是把你慣壞了。”
“是你慣的呀。”徐依童甜言蜜語随口就來,“從小都是你最疼我,最愛你啦。”
說着又拿腦袋去蹭陳柏蘭。
她這麼撒兩下嬌,陳柏蘭佯裝的怒意也沒了。
猶豫了兩下,陳柏蘭瞥了眼徐依童,忽然問了一個事:“他在上海有房嗎?”
“餘戈?”
“嗯。”
“有啊。”徐依童神情疑問,“你問這個幹嘛。”
“前兩天我跟你舅媽出去吃飯了。”
徐依童:“然後呢。”
“小征女朋友現在不是跟她哥一起住嗎,你舅媽說,他們現在的那個房,隻寫了小征女朋友一個人的名字,等以後結婚了,彩禮和房都留給她。”
徐依童哦哦兩聲,感歎道:“陳逾征才多大啊,這就談婚論嫁了,真吓人。”
陳柏蘭怒視她一眼。
徐依童立馬又添了一句:“你是想說餘戈是個好哥哥?”
陳柏蘭:“他房留給他妹妹了,那你們呢。”
徐依童一拍大腿,語氣恍然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徐依童喜滋滋道:“上個月餘戈突然開始看房了,還問我有沒有看中的樓盤,是喜歡大平層還是獨棟。不過他有沒有房也無所謂吧,我有不就行了。”
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陳柏蘭歎口氣,“你這也無所謂,那也無所謂。”
“你以前不是說我以後找老公,家裡條件好不好是次要的,品性最重要,然後對我好就行了。”徐依童忍不住道:“而且你放心吧,他們這行可賺錢啦,餘戈不至于買不起房。”
陳柏蘭瞪她:“我至于在乎他買不買的起那一套房嗎?我是擔心你以後受委屈!”
徐依童嘿嘿笑:“你不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怎麼突然改主意了。”她猜:“舅媽給你勸通了?”
“誰說我改主意了。”
徐依童笑容一下就垮了,怏怏地倒回椅背上。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陳柏蘭也是拿她沒辦法。
見她态度比之前緩和了許多,徐依童試探道:“那過段時間,我帶餘戈回家吃頓飯?”
陳柏蘭不說話。
徐依童小心跟她商量:“到時候,你能不能對他别太兇?餘戈本來家裡就很不幸福了,從小就沒人疼沒人愛的,咱家好歹也讓他感受一下什麼叫人間有真情吧,人間有真愛吧?”
陳柏蘭本來還闆着臉,又被她貧樂了。
*
拎着陳柏蘭給自己買的幾件春裝,徐依童心情很好,一路哼着歌回家了。
家裡很安靜,書房燈光明亮。
随手把東西擱在玄關,徐依童沒穿拖鞋,光腳走過去,推開書房的門。
坐在椅子上的人已有所感應地輕輕回頭,望住她。
——那本簿冊攤開在桌上,他看了很久。
餘戈像是還沒回神,眼底潮濕,像在下一場安靜的雨。
片刻,他的手伸向她。
徐依童笑了笑,過去,接住餘戈的手,順勢坐在他的雙膝間。
沿着她的胳膊,餘戈的手掌貼着她的手背,用覆蓋的方式,和她十指交扣。他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腰。
這個動作很自然,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
将額頭靠在徐依童的肩頭,她的發香萦繞在鼻尖。餘戈汲取着她身上的溫暖,沉默地閉上眼。
回了下頭,徐依童問:“你看完啦?”
喉嚨像被砂礫堵着,餘戈嗯了聲。短暫地停頓後,他平複着心緒,說,“童童。”
“怎麼啦?”
“謝謝。”
徐依童笑:“謝什麼呀。”她掙了一隻手出來,翻着桌上的冊子,又欣賞了會兒,語氣驕傲地說:“這都是我自己畫的哦。”
“很厲害,畫的很好。”餘戈說。
徐依童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你們每年的比賽也太多了,我想找點代表性的東西畫出來,結果居然每個都很有代表性!”
餘戈低笑了聲。
“要是我們認識得再早點就好了。”徐依童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你能選擇,你想幾歲認識我?”
認真地考慮了會兒,餘戈說:“19歲。”
徐依童皺了皺臉,“為什麼這麼晚?”
餘戈收緊了胳膊,“19歲,我才開始賺錢,能給你買東西。”如果能提早認識徐依童,他也不願她參與他人生最泥濘的那段路。
徐依童被他幾句話弄得心軟軟。
就這麼靜靜地抱了會兒,兩人一起翻着這本薄冊。對着她的畫,餘戈跟徐依童講了很多過去的事,從最開始打職業回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