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還有涼意,雨水冷澀澀的,天際隐隐響起一道悶雷。
徐依童臉上沒有帶妝,頭微微仰着。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睫毛不翹,卻很長。笑時眼波閃閃,唇角的形狀像花瓣,明豔動人。餘戈想起那個雨夜,徐依童抓住他的手,耳墜在雨夜裡閃光。她将傘塞給他。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她很漂亮。
長久地思量後,餘戈垂下目光,問她:“别的是什麼。”
身上是冷的,徐依童的臉卻淡淡發紅。她咬了下唇,神情無恙地嘴硬,“不知道啊。”
徐依童有無意識咬嘴的小習慣,餘戈很早就發現了。徐依童天性并不謹慎,尤其是在他面前。每次她做出這個舉動,他都深受影響,她卻從來不曾察覺。
然而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渴了喝水時,她總不會好好喝,讓他喂,漏出的水會流到他手上。
書房去客廳的路,她也不好好走,赤着腳讓他背。她沒紮好的頭發,會掃過他臉側。
收拾東西時,她總喜歡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一起看電視時,她總喜歡懶洋洋倒在他懷裡。接吻時,她的胳膊樓上他脖子,手往他頸後摸。
她比他矮一個頭,總喜歡用兩隻手抱住他的腰撒嬌,她腳踝上有一顆痣,追劇時愛趴在沙發上看平闆,雙腿交叉翹着搖晃...這些算不上什麼的小事,日積月累,全部都被餘戈往心裡裝。很多時候,他會被卷入一場風暴中。而她對此無知無覺。
現在也是一樣。
她開了個頭,又膽小地退回去。不認真,也不确定,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每次都是這樣。
餘戈擡手,捧起徐依童的臉。慢慢地,用拇指抹平她唇上那道并不存在的咬痕。
徐依童不解地看着他。
“那就不知道吧。”
他将頭低下去。
這是吻上她之前,餘戈說的最後一句話。
空氣裡隐隐有泥土和花的香。這是回家路上一處僻靜的地方,隔離的綠化帶擋住了馬路。兩三家店鋪已經關門。
他們站在樹下接吻。
徐依童本來覺得這應該是個很浪漫的吻。所以在親了一會兒後,她偷偷睜開眼。想用眼睛記住這個畫面。
然而睜開眼後,她沒能看到别的。
因為餘戈也不閉眼。
唇舌相纏,他撩起眼皮,眼神濃稠地跟她對視。
徐依童直愣愣望着他。她很少在這時候看他。餘戈眼尾彎起,舌尖碰了碰她的上腭。像是在打招呼。
徐依童便咬住他的唇,用玩鬧的力度磨兩下,以示回敬。
餘戈眼睛向下瞄,看着她的小動作。
他們臉貼臉,徐依童舔了下他嘴角。
稍微停一停,餘戈從喉間溢出的笑音,壓抑又溫柔。
這笑聲和平時不太一樣,又欲又色的。徐依童眼睫顫抖,一時又忘了該怎麼換氣。呼吸又亂又急,她隻好往後仰頭,想去尋新鮮的氧氣。
她有退的動作,餘戈就偏過頭,吻得更深。
雨聲、人聲、車聲都漸漸遠去。所有感官都被混亂,路燈下的雨仿佛變成了黃橙橙的細絲,線條模糊又扭曲,纏繞在兩人周身。
在這個城市被遺忘的隐秘角落,風摩擦過樹葉的間隙,發出沙沙聲。
雨掉個不停,他們親了又親。
*
身上淋了個透,回到家才覺得冷。脫掉濕哒哒的外套,徐依童回主卧先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發現餘戈還呆在廚房。他給她泡了壺熱果茶,又沖了杯感冒靈。
徐依童催他:“你趕緊去洗澡。”
“沒事。”
看她喝完藥後,餘戈把杯子洗了,給她倒好果茶,才去次卧拿衣服。
雖然餘戈不在她家過夜,但他有點潔癖,每次做完飯都會去沖個澡。所以衣櫃裡放了幾件他日常穿的衣服。
拿完衣服出來,餘戈剛進浴室,徐依童就想起他用的浴巾早上被她一起丢進了洗衣機。
放下杯子,徐依童去給他找了條新的。
裡面沒傳來水聲,她先敲了敲門,去擰門把手。一擰就開,徐依童便直接推門進去,“給你拿——”
站在洗漱台前的男人正彎着腰洗臉,背拱起。聽到動靜後,他動作頓住。
餘戈微擡起頭,臉上還有水珠。他裸着上半身,和她在鏡子裡對視。
“拿,浴巾。”徐依童說完後半句話。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親親抱抱是有的,但卻從沒有過邊緣性行為。最放肆的一次,她也就是把餘戈睡衣扣子解開幾顆,然後撩起來。當時餘戈沒阻止她,隻是把燈關了。黑暗裡什麼都看不到,徐依童便壯着膽子把手伸進去,上下其手摸了幾下。
在他的注視下,她理直氣壯地問:“你今天怎麼不反鎖門啊。”
餘戈直起身,解釋:“我不知道你會進來。”
“行吧。”
像什麼都沒看到,徐依童若無其事地往裡走,磨磨蹭蹭地把浴巾疊好,給他放到架子上。
餘戈一直站在那,把水龍頭關上,也沒催她出去。
徐依童漫不經心地亂瞄,随手拿起沐浴露,搖了搖瓶子,“好像沒多少了,明天再換個新的。”
自言自語完,她看向他。
餘戈肩寬腰窄,脫了衣服身材就更明顯了。
視線落在他後背。愣了會神。徐依童走上前,“你背上怎麼這麼多傷?”
從肩膀到腰,幾道疤痕錯落,看着都是一些陳年舊傷。她問,“是被你爸爸打的嗎?”
餘戈嗯了聲。他不想給她看到這些,撈起剛脫下的濕衣服,準備穿上。
她的手突然摸上來的時候,餘戈僵了僵。
徐依童湊上去,小心地用指腹摩挲那幾道傷痕,說了句傻話:“現在不疼了吧。”
“...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