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兵刃碰撞的聲音重重敲擊在耳膜上，随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刺痛。

耳側一陣溫熱後，鮮血霎時染紅了整個耳廓。

十二樓拖着長刀站起身，刀背在粗粝的沙地上劃出一聲嘩啦的悶響，落在他的耳裡卻僅僅像是爆竹在空中嘩得一下炸開。

譚清明站在距離他五步遠的地方，落鴻劍反手立于身側。劍刃泛出的寒光與上面染着的血色混在一起，像極了冬日裡雪天相映的紅梅花。

見十二樓往前了幾步，譚清明立刻将落鴻劍橫于胸前，語氣四平八穩地陳述事實：

“你殺不了我。”

十二樓說不出話，回應譚清明的隻有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譚清明用鴻門十二式封了他的生門，留給他的除了反戈一擊的心氣，就隻有死路一條。

朝都第一劍客譚清明的畢生宿敵十二樓，即将親手斃命于他的劍下。

“我反悔了，不想再殺你。”十二樓停住步子，倚靠立在地上的刀才站穩身體，擡頭朝譚清明突然笑起來，“但我想你和我一樣……”

他傷得實在太重了，心脈俱斷，持刀的右手被譚清明硬生生捏碎了一截骨頭。頸側的傷口滲出的血迅速染紅了他月白色的衣袍，風幹暗紅的血漬再度被流下來的血液打濕，留下猩紅的痕迹。

譚清明後撤一步手腕一轉，落鴻劍的劍尖挑起十二樓的下巴，直指他的咽喉。

十二樓就着他的力，下颌抵在他的劍上，眯着眸子輕笑了兩聲，邊笑邊咳出血絲，斷斷續續地喘息着道：“譚清明，我好累啊。”

“我不想和你打了。”

譚清明恍若未聞，劍尖無情地又逼近兩分。

下一刻，沒人看清原本立在地上的長刀舊池台是如何在十二樓手裡挽了個刀花，再将刀鋒迎着譚清明的方向劈去。

都是用刀用劍的個中好手，又做了九年宿敵，對彼此的招式身法早就爛熟于心。譚清明自知躲不過十二樓拼了全力的一刀，隻能認命地閉上眼睛，等待着舊池台斬下他這屢生魂。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未來到，譚清明略帶詫異地睜開眼，卻見刀尖對準的正是十二樓自己的胸口。

他朝譚清明彎了彎眸子，笑得仿佛他們從未成為宿敵一般。譚清明被這笑容驚得有刹那的慌亂，想收起劍抽身離去，奈何為時已晚——

十二樓筆直地撞上了他的劍。

長劍自他的喉嚨穿過，不曾有一絲鮮血順着劍身流下。十二樓迎着劍身向譚清明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萬分艱難。

他似是想說點什麼，然而開口隻有淋漓的鮮血奔湧出來。

譚清明沒想到他會選擇這般慘烈的死法，鴻門十二式取人性命，隻在于斷人生路，耗盡元氣，遠非能讓人當場斃命的殺人方式。這樣的劍法為的是摧折人的内心，讓人清醒着感知生命的消逝，卻無力抵抗，找不出任何辦法得以彌補續命。

落鴻劍下太多亡魂，鴻門十二式作為他獨創的劍法恐占了一半。那些人裡或恸哭悔恨，愧悔曾經不該犯下罪孽，或苦苦哀求，抱着他的衣袍祈求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