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降世而向生，沒人像十二樓這般主動選擇一個如此悲壯慘痛的結局。

舊池台被十二樓親手操控着刺入心口，僅僅輕輕一剜，心頭血便混着血肉落到他的手裡。

譚清明看着他手裡的一灘血肉，面上沉靜如常，嘴唇卻一點點發白褪下血色。

十二樓舉起那抔滾燙的血，顫抖着奉到譚清明唇齒邊，示意他吞下。

“天下人無不對十二樓的心頭血趨之若鹜，”

譚清明不曾見十二樓張口說話，每個字卻都如同刀削斧鑿般清晰分明地映在他的腦海。

“可你為什麼不吃呢？”

譚清明喉頭發緊，偏過頭不去看他。心頭血的溫熱氣始終萦繞在譚清明唇邊，全無半點腥鏽的凜冽，與鼻息交織在一起，倒多了幾分清甜。

未等譚清明啞着嗓子回他的話，心口竟蓦地一疼。

十二樓瞧見他因心口傳來的疼痛而皺起的眉，噗嗤一聲笑出來，示意譚清明低下頭看去。

二人心髒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虛無缥缈的紅線，仿佛是從他們的血肉中生長出來的一樣，此刻正随着心髒的跳動一起一伏。十二樓這一端的紅線，肉眼可見地逐漸消散。

“沒關系，譚清明，”

聲音再度傳來，淩空中似有一隻大手攥緊了譚清明的心髒。

“我要你和我一樣，永遠都不得往生。”

“是連……連心訣……”

譚清明捂着心髒噴出一口熱血，鮮血落到十二樓的衣袍上，如同綻放的朵朵寒梅。

“你為何能……”

話未說完，譚清明轟然倒下。十二樓拔下頸中的劍放于他的身側，低頭吻上他的眉眼，而後蜷縮在他的懷裡。

“與我一同下地獄吧。”

江湖皆傳，天啟九年十一月廿四，十二樓佩以長刀舊池台，于城郊白塔圍殺朝都第一劍俠譚清明，被譚清明斬殺當場，登時斃命。

死前，十二樓催動一無名心法，迫使譚清明力竭而亡。

這場大戰在江湖中津津樂道了數年，但唯一讓人覺得可笑的是，

——見了面勢如水火的九年宿敵，最後竟死到了一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