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已然有人認出了岑驚影的身法，當場驚呼出聲：“以血換力！”

譚清明心底早就亂成一團，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怎麼會是以血換力呢？

他苦心逼迫岑驚影出手，想試探他用刀的真本事，怎麼最後就落得一個以血換力的虛招呢？

季千鶴眯着眸子打量着岑驚影受傷的手，突然開口否認：“不對，不是純粹的以血換力。”

宗骨于醫術上見長，對用刀用劍的身法與心訣沒有太過深入的了解。眼下聽了季千鶴的判斷，隻能順着他的話問：“那應該是什麼？”

“你細看他的手，血流得太快了。”季千鶴面色發白，仿佛失血的不是岑驚影而是他本人，“照這個速度，他根本撐不到五招後結束戰局，就要先耗盡自己的全身氣血。”

一旁的譚清明終于緩過神來，提劍就要沖向岑驚影的身側。

季千鶴的推斷不錯，除卻劈上沈觀情肩膀那一刀，岑驚影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血如同失了閘壩的潮水一般蔓延開來，順着傷口脫離他的身體。他的眼前一陣一陣的泛黑，然而以血借力又讓真氣大增，沒尋到出路的真氣在他全身筋脈中四竄而逃，支配着他的身體不得不擺出進攻的架勢。

換而言之，他現在就像一具不受控制、卻沒什麼力氣地殺人機器，隻能一味向前，從無後退的機會。

沈觀情對岑驚影的狀态洞察得清楚，遙遙朝譚清明的方向望了一眼，揮劍便砍向岑驚影的頭顱。

橫刀橫置于空中，不帶任何躲避的意味徑直迎上劍鋒。金屬的碰撞聲不絕于耳，須臾間隻見真氣對撞，如瀑綻開，将兩人的身影淹沒其中。

譚清明飛身而至，一劍挑破兩人的僵持。峥嵘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岑驚影單膝跪着，橫刀重插在地。

“你出身名門正派，怎能修習如此歪門邪道！”

落鴻劍挑起岑驚影的下巴，譚清明語氣激烈：“以血換力的功法若是日益精進，遲早會送你入魔！”

“名門正派又比歪門邪道高貴幾分。”岑驚影冷笑出聲，橫刀在譚清明和沈觀情之間躊躇片刻，最終還是指向沈觀情的胸口，“你們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失血帶來的脫力是翻湧的真氣無法彌補的。即便岑驚影費心掩飾，也逃不過譚清明的眼睛。

“我有。”

譚清明斬釘截鐵上前一步，落鴻劍出手打落岑驚影手中的刀，“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管束你。”

岑驚影站在原地，一手扼住受傷的手腕意圖止血卻無濟于事。隻聽譚清明繼續說：“以血換力的功法失傳多年，江湖中雖有傳聞，卻不見誰人能修行自如。十二樓潛心研究多年，後将其散入江湖。”

岑驚影嗤笑的聲音短暫地停留在鼻腔，又很快頓住。他看見譚清明審視的眼神對上他的視線，銳利的目光像是能将他的靈魂鑿穿，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隙中擠出來：“如今不見我妻蹤迹，試問岑公子從何得來這套功法的？”

“身法招式誰都可以習得，失去的人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岑驚影反應得飛快，氣場上不顯半點弱勢，“以身法尋人，可見譚大俠思妻之心不誠。”

除卻自己口中，譚清明第一次從旁人那裡聽來有人将十二樓稱為他的妻子，一時間心底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隻能倉促打斷：“我與十二樓的關系，怎容爾等宵小置喙！”

話音未落，岑驚影一掌拍向沈觀情胸口大穴。沈觀情啐出一口鮮血，條件反射提劍反擊。

那一掌本就是拼勁全身力氣的強弩之末，眼下岑驚影再無半點能力抵擋這一劍，隻能眼睜睜看着劍尖劃破他的咽喉。身上白衣被鮮血浸透，濃豔的顔色将岑驚影襯得愈發像一朵妖冶攝魂、淬上巨毒的花朵。

沈觀情來不及收招，心急如焚地看向冷眼旁觀不再出劍的譚清明：“你答應過我幫他戰至平局，倒是出手啊！”

譚清明不疾不徐地将落鴻劍收回劍鞘，走到沈觀情身側，劍鞘橫在岑驚影和沈觀情之間，語氣寡淡：“我的确答應過幫你。”

在沈觀情殷切的注視下，譚清明笑了笑說完：“可我是來殺了岑驚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