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滞在這一刹那,卻聽岑驚影突兀地“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然後他彎腰撿起那把唐橫刀。
“岑驚影,過來。”季千鶴勉強維持話裡的平靜,短刀從袖中滑出,做好了出刀的準備,“到我身後來。”
朝都第一人的名頭從來不是說說而已,譚清明當年憑一柄落鴻劍挑落天下所有高手,鋒芒畢露無人能與之匹敵。就連上輩子,也僅僅隻有十二樓一人能與之糾纏不斷而已。
别說此刻岑驚影深受重傷失血過多,就連岑驚影胡蹦亂跳時在嘯水山莊展露的一貫水平,連接下譚清明三招都不配。
岑驚影扭過頭,朝季千鶴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表情。
就在這個瞬間,橫刀如同一道破空而至的閃電,精準地朝譚清明當頭劈下!
速度簡直太快了,即便季千鶴眼皮眨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岑驚影,也依舊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如何出手。
一把戰場士兵慣用的普通橫刀在岑驚影手中舞出了叱咤千軍的氣勢,刀鋒淩厲變幻,根本讓人摸不清他的招式。
落鴻劍提起劍身,貫足的真氣讓劍鋒也顯得厚重。一聲重擊入耳,岑驚影不退反進,真氣蓄集在橫刀上,唰的一下呈弧形掃出去,震蕩得周遭所有人都不得不後退避開。
季千鶴仍定定地站在原地,宗骨不得不拖着他的衣袖強迫他遠離戰局。
“是我想錯了,根本和以血換力沒有一點關系。”季千鶴臉上的表情逐漸從難以置信轉變到露出驚懼的迹象,“那是以命借力。”
宗骨的臉色也跟着差到了極點,二人朝岑驚影望過去,隻見岑驚影身上俨然看不出半點病态,身體康健的習武之人都未必能在瞬間爆發出如此身後的内力。眨眼間二人交手不下百招,岑驚影依舊不落下風,但也未從譚清明手中讨到一點便宜。
劍氣繞過岑驚影耳邊,岑驚影的衣袍翻飛不停,滿頭黑發飛散在身後,臉上随着動作泛出不正常的紅暈。譚清明側跨一步,橫劍來斬,岑驚影躲避不及,竟被斬落了半邊衣袖。
“人的壽數皆由天定,”譚清明接住那半截掉落的袖子,順手塞進腰間,語氣頗為誠懇地說,“以壽命做籌碼交易,是要被反噬的。”
岑驚影冷哼一聲,橫刀駕住砍過來的落鴻劍,輕蔑地看着譚清明,狀若無辜道:“可是你忘了,是你先要殺我的啊。”
譚清明瞳孔一縮,落鴻劍劍尖流轉直逼岑驚影的咽喉。
頃刻間電閃雷鳴,狂風席卷引得無數樹木傾側倒地,飛沙走石将天地間熏得昏黃陰暗。天際邊亮光劃過,拖着長長虹光的彗星攜裹烏雲降世,墜入山林的無邊陰影。
“鴻門十二式!”
人群中有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而後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落鴻劍下不走生魂,以鴻門十二式尤甚。天下武學傳承至今,尚無人能破得了譚清明獨創的鴻門十二式劍法。
季千鶴再也按捺不住,頂着落鴻劍洶湧的鋒芒就要上前。短刀先他一步加入戰局,铿一聲響擊中譚清明的手腕。
落鴻劍方向卻未偏離一絲一毫,徑直朝岑驚影的咽喉而去。岑驚影迎劍而上,眼裡泛着幽冷的光。
宗骨當即心領神會,趁機點了季千鶴背後的穴讓他動彈不得,低聲解釋:“他有他的安排。”
季千鶴一時沖不開穴道的封鎖,隻能朝宗骨發脾氣吼道:“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嗎?”
宗骨搖頭不答,擡手解了他的穴。季千鶴擡頭再看,腳下卻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紮在地上。
橫刀在岑驚影手中挽了個刀花,而後刀鋒朝譚清明剁去。
譚清明身體一震,落鴻劍生生與岑驚影的脖頸擦過,隻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鴻門十二式有幸在我這第一次落空,”岑驚影笑了起來,眉眼彎成了初升的月牙,“晚輩不勝欣喜。”
劍招落空,譚清明幹脆收劍後退兩步,與岑驚影拉開距離。刀光劍影之間,岑驚影的呼吸就噴薄在他的胸口,來自心底的熟悉感如同一張無形的大手,牢牢掐住他的命脈。
然而在譚清明站定的同時,橫刀“噗”一聲沒入他的肩頭,自後肩貫出,血花落在岑驚影飛身而至掀起的衣袍上,像綻開的一朵朵紅梅花。
“你——”
“我赢了。”岑驚影利落地抽刀揮向沈觀情,不再和譚清明纏鬥。
沈觀情旁觀在側,早就從最開始的震驚中走了出來。岑驚影殊死一搏,今日若是想取誰性命,誰都難逃一死。
意料中長刀貫喉的疼痛并未襲來,反而發冠被刀背打撒。沈觀情難以置信地睜開眼,才發現橫刀削去了鬓邊的一縷頭發。長發在空中飄飄蕩蕩,最後落到地上混入泥土,在青黑色的石磚上失去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