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發如同舍命。”岑驚影反手持刀,用刀柄點了點沈觀情的心口,輕聲笑道,“今日就代為受過。”
沒人敢質疑出聲。所有人都在心底思考着同一個想法,倘若換做他們,要如何躲過那一劍鴻門十二式。
答案顯而易見,沒有人、沒有任何招式能像岑驚影一樣将其輕而易舉地化解。
季千鶴飛快上前,利落地将外袍一脫裹在岑驚影身上,口中不住地訓斥:“你是瘋了嗎!以命換力的招式都用得出來,不要命了!”
溫暖的懷抱驟然環住身體,壓抑太久的疲倦與痛苦如同沒頂的潮水一般漫過。岑驚影下意識地朝季千鶴的肩膀靠過去。有氣無力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沉默着不吭一聲。
季千鶴先是一僵,而後迅速地将他打橫抱起來,朝宗骨大喝一聲:“過來看病。”
“别兇他,”岑驚影用頭輕輕蹭了蹭季千鶴的下巴,那是一個極具安撫意義的動作,“是我讓他攔你的。”
宗骨輕歎一聲,上前為岑驚影切脈。季千鶴擔憂地看着岑驚影蒼白的臉,手裡不斷地為他注入真氣。
源源不斷的真氣為全身筋脈注入一股暖流,岑驚影登時暖得骨頭都酥了,在季千鶴耳邊輕聲嘟囔了一句。
季千鶴沒聽清楚,卻不想讓說話耗費他一點力氣:“晚點再聽你辯駁,不急這一時。”
宗骨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岑驚影一眼,岑驚影滿不在乎地小聲說:
“我和他之間,終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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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清明一手握着落鴻劍,一手捂住肩頭洞穿的傷口。血珠連串滾落下來,在衣袖上連成一線,也打濕了剛剛割破的岑驚影的衣角。
他擡頭向岑驚影的方向看過去,季千鶴和宗骨将岑驚影擋得嚴嚴實實,遠遠望過隻能看見他毛茸茸的腦袋和一小截秀氣的下巴。
宗骨似乎是在厲聲對他說些什麼,就連背影都透露出一陣不悅地氣息。
以命換力,多麼兇險的招數。
譚清明悄悄咂摸了一下唇瓣,品出了嘴角帶着的腥鏽氣。
他想赢我的心,真是和十二樓一模一樣。
連挽的刀花都和最後一戰有十分相似。
季千鶴抱着岑驚影站起來,轉身就要朝岑驚影住的院子走。譚清明見狀跌跌撞撞地趕過去,落鴻劍橫在身前,作勢将幾人攔下。
有了剛才鴻門十二式那一劍,此刻不論是何身份,無人不敬重譚清明。季千鶴很給面子地腳步一頓,眼中卻帶着挑釁回望過去:“譚大俠還有什麼要緊事?不要耽誤我們小影包紮傷口。”
“十二樓和你什麼關系?”譚清明語氣強勢,話裡是十二般的肯定,“你知道他的下落。”
岑驚影從季千鶴的懷裡掙紮出來,臉上盡是酣戰之後的疲憊慵懶:“譚大俠沒殺得了我,就别在我的地界自讨沒趣。蕪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譚清明靠近幾步,似是想伸出手扳過岑驚影的下巴。宗骨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
岑驚影順手勾過宗骨的發絲,纏在手指上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宗骨袖中的銀針卡在手指之間,顧忌着岑驚影的反應才沒一針紮在譚清明的死穴上,隻狠戾地說道:“今日譚大俠在驚影身上留下的傷,改日我必要加倍奉還。”
譚清明完全不把宗骨那點把戲放在眼裡,反問道:“我和岑驚影的瓜葛,跟你一個大夫有什麼關系?”
不等宗骨回答,譚清明擡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岑驚影,你和十二樓到底什麼關系?”
岑驚影擡起頭仰視譚清明的眼睛,眼裡波平如鏡毫無感情。譚清明從他的眸子中讀出答案卻又不願相信,自顧自地說:“我的絕不可能看錯,你的刀法和他同源同宗,挽刀花的手法都一模一樣。鴻門十二式若非你主動撞上劍鋒,那一劍絕不會——”
聲音倏地止住,岑驚影擡起頭,嘴角勉強扯起一個敷衍的笑,對譚清明冷淡道:“你說要殺我逼我出手,好,我與你打;你問我和十二樓有什麼關系,好,我今天就告訴你——”
“我岑驚影今生今世,與十二樓從未謀面。”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