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衣白發白須的老者與身側的藍衣青年對視一眼,藍衣青年當即朝岑臨淵抱拳:“我們也是為您考慮。茲事體大,岑二又是個不成氣候的,在場的諸位誰不知曉他過去那點——”
茶杯當場被擲了出去,正正好好打在藍衣青年的手腕上。隻聽“咔嚓”一聲,藍衣青年握着手腕,轉瞬間冷汗如瀑,癱坐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的右手軟弱無力地垂落下來,腕骨有一處尤為明顯的凸出,支起一小塊粗糙的皮膚。
那手腕赫然是斷了!
“腕骨斷了還能再接,”岑臨淵從容不迫地開口,語氣充滿了清冷與疏離,“手筋若是不小心被誰挑斷,一身武功可就廢了。”
堂下一片死寂,無人膽敢應聲。那個被岑臨淵擲出來的杯子砸落在地竟沒碎成一灘,咕噜咕噜滾到白衣老者的腳邊蓦地停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滾動的杯子吸引了過去,隻見白衣老者緩緩彎下腰将那個杯子撿起來,交到藍衣青年的手上。
“大公子賞你的,”蒼老的聲音裡帶着歲月的痕迹,如同刀背刮過粗粝的沙石地,“還不快好生收着。”
藍衣青年忙不疊拿着杯子站起來,連斷了的手腕都顧不上,匆忙朝岑臨淵行了一禮,而後趕緊站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我若再聽到有人非議我弟弟,就别怪我不顧念同門之情。”
岑臨淵從侍女手中接過了一盞新的茶杯,手腕輕轉搖晃着杯口,裡面滾燙的茶水卻無一滴滾落出來。
“下次再有人犯,就廢去一身武功吧。”
又是一聲清脆的“咔嚓”,原本端在岑臨淵手裡的青玉杯應聲碎成一地的碎片,滾燙的茶水從他的指縫流下來,他卻好像渾然不覺得燙似的,依舊死死握着拳,微微颔首滿眼都是輕蔑與不屑:“諸位都聽見了嗎?”
杯子的碎片迸濺飛到衆人身前,即便每塊的大小不過小拇指指甲那般,逼人的氣勢卻如同淬了毒的飛镖。
在場的都是嘯水山莊有頭有臉的人物,武功自然不凡,也都知道如此鋒利的碎片,必然是帶着内力的緣故。
岑臨淵臉上仍舊看不出一點生氣的痕迹,嘴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容。身邊的梁氏遞過來一方手帕,讓他就着帕子擦幹淨手。
“臨淵,”白衣老者歎了口氣,“你這是何苦呢?”
“四師叔愛重晚輩,嘯水山莊上下都有目共睹。”岑臨淵并不擡頭看他,語氣随意得像讨論晚飯吃什麼一般,“我竟不知,原來大家以為的晚輩裡不包括岑驚影這小子。”
岑臨淵頓了頓,目光終于轉過來,直勾勾地盯着白衣老者,一字一頓地說:“我不高興。”
“大公子做事一定有大公子的用意,我等不敢置喙,”白衣老者松了口,“請岑驚影回來小住幾日可以,讓他長留嘯水山莊,絕對不行。”
岑臨淵遽然反駁,一掌拍向桌子,連帶着空氣中的浮塵都跟着震顫:“行與不行,是我說了算!”
白衣老者沒想到岑臨淵的反應竟這麼劇烈,斟酌着詞句一時沒想到應答的話。就聽岑臨淵繼續質問:“你們費盡心機阻撓他回來,該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唰的一下聚集到岑臨淵和白衣老者身上。
白衣老者慢條斯理,擡起頭與岑臨淵對視。兩個人銳利的目光在隔空相撞,氣勢旗鼓相當。
“我如果說我确實做了,”白衣老者慢條斯理地說,“你又能拿我怎樣呢?”
“嘯水山莊立足江湖多年,從來都不容纨绔廢物在這混吃等死。蕪園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妥協,大公子苦苦相逼,不肯讓步,就别怪我們做長輩的不慈愛,不關照岑驚影這個晚輩了。”
一聲極輕的“噗嗤”傳來,岑臨淵不知何時閃身站到了白衣老者對面。兩人之間不過方寸距離,連對方眼睛中自己的倒影都看得清楚。
白衣老者清楚的看見岑臨淵幽深冷冽的眼眸中,自己的表情從茫然逐漸變得難以置信,再到扭曲與充滿悔恨。一柄長劍不知何時正中他的心口,穩穩從他的後心穿過。劍身嚴絲合縫地洞穿他的身體,足以可見出劍之人下手迅疾狠辣。淋漓的鮮血緩慢順着他的白衣流淌下來,隻見岑臨淵扶住他的身體,讓他不至于脫力跌倒,“蹭”的一下将長劍抽回。
眨眼間鮮血自心口噴湧而出,白衣老者失去他的扶住,仰面倒了下去。後腦重重磕在地上,雙目寫滿了不可思議地大張着,瞳孔逐漸渙散,胸膛的起伏慢慢不再有任何變化。
岑臨淵右手握劍,劍身鮮血橫流,微揚下巴在所有人臉上巡視了一遍:
“還有誰敢說岑驚影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