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齊修遠放下水杯,說。
“嗯。”完全放松下來,他才發現自己有多累,全身都疼,好像跟人惡戰了一場似的。不過,跑馬拉松和打架也沒差了,都是拼着一股勁兒不要命地往前沖。他的腳現在一塌糊塗,不過不想在齊修遠面前處理,等他走了吧——等沒人的時候,他才敢将那隻畸形醜陋的腳釋放出來。
“睡一會兒嗎?”齊修遠說,似乎聽到他表露出要睡的意願,自己就立馬起身回家。
“不。”陳星強撐着坐起來,即使累到極緻,也不想齊修遠就這麼走了,“我說要帶你看看我的花的,你來。”
他帶齊修遠去看他種的花。
在廚房的陽台上,這是個很小的空間,小到連台洗衣機都放不下,但是陳星在這兒放了兩盆花。這是某天在路邊花販手裡賣的,好看的有很多,但陳星選了兩盆最健康的。賣他的時候花販說是玫瑰,但養着養着陳星才知道這就是普通的月季,花朵大,一開型就散了,但味道香濃,有時候在客廳坐着都能聞到花香。
小小的陽台擠不下兩個大男人,齊修遠蹲在花盆前,陳星站在廚房裡。齊修遠托着開得正盛的花朵,說:“養得不錯啊。”
陳星低頭,看着齊修遠的後腦勺:“是吧。其實我也沒有怎麼養它,就按時澆澆水而已。”
“那你還挺有天賦的。”
“這也算是有天賦?”真是閉着眼睛誇,陳星在他身後蹲下來,順手取過牆上吊着的水壺,給花噴水,“在你眼裡,好像我做什麼都很有天賦,很厲害。”
齊修遠往旁邊讓了讓,兩個人擠在一起,好像地上那兩顆挨在一起、枝條交纏的花苗一樣:“确實。我以前也養過花,别人送我兩枝繡球,但我老忘記澆水,後來就幹死了。”
“那你可以選擇一種不那麼需要水的植物,比如仙人掌之類的。”
“仙人掌不好看。”
“那什麼好看?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去查一下哪種花比較好養活。”
齊修遠開玩笑說:“你要送我一盆啊?”
陳星點頭,樣子很認真:“可以。”
齊修遠正色:“那我可得好好養,不能再養死了。”
兩人對視着,距離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互相感受到。齊修遠發現陳星的眼睛又呈現出那種玻璃一樣的灰色,早春的陽光很好,帶點冷峭,這讓陳星的臉看上去更白了,宣紙一樣脆弱,一揉即碎。
“看什麼?”陳星懷疑自己臉上有東西——确實有,一點清透的粉色慢慢從臉頰上浮現出來。他低下頭,翻開花苗茂盛的枝葉,檢查土壤的狀态,嘴裡念叨着,“希望不要長蟲,不要生病,多開幾朵花。”
齊修遠清清嗓子,也跟着一本正經地檢查花朵的健康狀态:“它看上去挺強壯的,有好幾顆花苞還沒開呢……”
風吹過,狹小的空間裡充滿濃郁的花香味,陳星腦袋一脹,說:“我卧室前面有一顆很大的銀杏樹,你要去看看嗎?”
齊修遠一怔,說:“啊,可以,很大嗎?”
“嗯。”陳星站起來,“春天到了,它長得很快,從窗戶裡看很漂亮的。”
陳星打開自己的卧室門。
這裡的擺設同樣很簡單,靠牆擺着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床頭有張書桌,收拾得很整潔。除此之外,一個書架,一把椅子,就沒了——但是齊修遠還是能從這樣簡單而又狹小的環境感覺到主人對生活的熱愛,因為它很幹淨,一粒灰層都沒有。窗戶不大,窗外果真如陳星所說,有一顆很大的銀杏樹,春風吹過,那些幼嫩清脆的葉子跟随樹枝輕輕搖擺,蕩起一片輕柔的綠波。
陳星過去把紗窗打開,朦胧的綠色立刻變得清晰,“我最喜歡坐在書桌前了,一擡頭就是大片的綠色。等春天的時候銀杏變黃,又是另外一種景象,有時候我拿本書坐在這,一坐就能坐一天。”他扭頭,看見齊修遠在房子中央站着,有點局促的樣子。
“你坐着吧!”他把書桌前的椅子抽開,請齊修遠坐,自己則坐到床上。
“好。”齊修遠說,在凳子上坐下來。
陳星覺得有點奇怪,更多的是難為情——他的卧室很久沒有陌生人造訪,幸虧他是個愛幹淨的人,沒有把住的地方弄得很糟糕,否則不知道多尴尬呢。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話找話:“那個,你今天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齊修遠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沒事。”
“噢。”陳星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成功呢?你早上有遛它嗎?”
“有。我早上起得很早。”
“哦。”陳星坐在床上,莫名地開始感到緊張。
齊修遠看見陳星的書桌上擺着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他很青澀,穿着一件帶兜帽的灰色衛衣,頭發很短,露出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鏡頭。看鏡頭似乎是在學校,背後的建築有“緻遠樓”的字樣。齊修遠指着照片問:“這是你大學時代的照片嗎?”
陳星一驚,立馬上前把照片搶過來:“是的。好像是大二的時候拍的,别看了,好土。”
“怎麼會?挺好看的。”
“……”陳星把照片還給他,“那,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