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慈将首飾盒關上，去夫人的床邊看了看。

檢查前他雙手合十禮貌鞠躬：“冒犯了。”

而當床簾被掀開，裡面的情形并不讓人好受，溫慈這根老油條都有點焉了吧唧。

因為夫人死之前睡在這裡，所以血迹和屍塊是最多的，還有小孩無法分解的一顆頭顱。

除此之外，這個地方肉眼可見肮髒雜亂，甚至連楊縣令給官員設置的屋子都比不上。

奶漬的味道已經發酵酸臭了，但被褥卻還是出現了啃食的痕迹。

小孩是真的餓，但楊縣令關着夫人讓她生食物，到這種地步小孩已經不是小孩了，他自身難保又怎麼會去在乎小孩子吃什麼活下去。

溫慈鼻腔出氣，長久的沉默。

過去的自己見到這版場景會做什麼呢？

但現在他什麼也不會做，在副本裡他會被協作社記錄，便隻能重新将床簾拉好不再去看。

世界亂套了，至少在溫慈僅剩的記憶裡全部都是。

他錯了吧，早知道就不應該創造一個世界，他就應該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裡永生。

而等溫慈回過神重新轉過身來時就已經恢複了平日裡溫和笑眯眯的樣子：“準備好殺掉阿爹了嗎？”

小孩子們原本還在發愣，不知道道長哥哥找到了什麼，但哥哥看上去很有把握，那就聽話咯。

他們紛紛點頭，年長些的小孩子抱着弟弟妹妹，等着溫慈的下文。

溫慈目光柔和，好像看着什麼易碎又珍貴的物品。

母親為了孩子努力活着，死了也不停歇，孩子也是一樣的，甚至在這個副本裡孩子的靈魂更加堅毅。

‘母親快吃，快吃掉我們！’

‘隻要吃掉我們，您就完整了！就不會感覺到餓了！’

‘殺掉那個可惡的家夥！殺掉他！’

那些他們未能說出口的東西在這一刻清晰地鑽進溫慈的耳朵裡。

他知道自己原本是不應該動用神識去探查靈魂的，這些原本就是NPC，說的話也是副本主設定好的，但怨念不會因為分攤到NPC上就消失。

但這就是副本主本來的願望。

今天是來到副本的第二個白天，還沒有出現副本主的身影，更沒有出現轉折點。

既然如此，那溫慈就來添一把火，至少比等到最後幾天再被打個措手不及要好。

除此之外，溫慈還想再接近人類一點，再接近一點點就好。

他蹲在小孩們面前，近距離看他的臉，就會發現溫和的人皮下是一具混沌的身體：“如果要幫母親報仇必須自己先死掉，你們會願意死掉嗎？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哦。”

除了大些的孩子因為知道點死亡的意思猶豫了片刻，其他都點了頭。

溫慈收斂笑容。

雙向奔赴的感情，可真好。

不過這樣的話，夫人可就要生氣了吧。

溫慈就這麼一會兒都感覺到了屋子裡森森陰氣，夫人應該徘徊在這周圍卻無法現身。

想來也是，一個來曆不明的道士撺掇她的孩子給她殉情，怎麼看都是壞人。

可局中人總是看不清，死亡真的是壞的悲傷的嗎？夫人想讓孩子們活着，可這世間給還活着的一切生靈都是痛苦。

溫慈是這麼認為的，但他沒有權利替别人做決定，既然人類覺得生命是最重要的東西，他便讓他們自己選。

都說小孩子天真，他們的決定做不得真，可也是天真的靈魂才能遵從本心。

“真的想好了？”

回應他的依然是點頭。

“那好，那我們就把阿爹的肉身和靈魂都吃掉吧。”

——

等夫人的房門再次被打開，溫慈從裡面出來時身後的小孩已經乖巧地坐在地上了，剛才那種狠厲的眼神不複存在，似乎又恢複了平日裡那種平靜愚蠢的模樣。

楊縣令終于松了口氣，連忙過來想要握住溫慈的手：“果然是大師啊！這樣就解決……”

他還沒碰到溫慈，就被康集兩三步跨過去攔住了，他們好像都看不見他，康集一直在看溫慈身上有沒有傷，生怕他這一趟是死局一樣。

溫慈的目光也始終落在對方的身上，笑容是發自内心的溫柔。

楊縣令之前雖然也發現了一點端倪，但沒想到他們發展這麼快。

他不好再說什麼，和另外三個玩家一起當做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