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甩着袖子,憤然離開的金元,宋應元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新命題。
為了能悄無聲息地問出這個問題,他狠心地甩了胳膊,支走了扶着他的主力詹遠盛。
低頭悄聲問秦慕琅,“就你這刻薄的利嘴,惹禍的聖體,怎麼在甯遠伯府裡活到現在的?”
秦慕琅聽了這話,一點沒聽出宋應元在陰陽地罵她。雙眸含羞的低垂了下來,“當然是因為他。”
宋應元沒想到回應的竟然是一嘴狗糧,心下有些嘔。
秦慕琅秀完狗糧後,沒忘了正事,“宋大人,你放心。早幾日,我就讓子茂派人去尋了。新濟國官軍是不抵用的,但義軍卻十分勇猛,還有僧兵,他們可是日桑國最頭疼的人。”
秦慕琅貼心的話一出,宋應元定在當場。
秦慕琅一個人扶他本就不穩,此刻索性有些踉跄了。
就在詹遠盛打算重新去扶住他時,他朝他擺了擺手。
宋應元此刻看着雖倚着秦朗扶持,實則他自己強撐着身體,咬牙邁着步子。雖然每一步對他來說都是酷刑,但能如此靠近她,細嗅着她發絲的綿柔之氣,他願意忍着巨痛一步一步朝挪步下去。
在宋應元看來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麼。自從到了新濟國,他這個大明王朝的主事人,便愁得沒睡過幾個整覺。
戰事焦灼不談,新濟國的态度實在讓他頭疼。配合上百般推辭,戰事上諸多刁難。縱宋應元長袖善舞斡旋其中,也還是感覺力不從心。讓他成了個笑話。
他想過聯絡義軍,但他的身份讓他顧慮重重。新濟國的朝廷再不濟,也是百年王朝,是大明承認的政府,若背着新濟國的官僚聯絡民間義軍,怕是又要有一陣口水。
如今聽秦慕琅的意思,李若松已經接觸義軍。雖說李若松的态度不代表他的态度,但這個局面還是讓他這個主事人有些進退維谷。
愁緒讓他眉心蹙起。眼看着快到坐的地方了,他依依不舍地松開她,兀自坐下。但手還是撤了她的衣角,示意她坐在他旁邊。
秦慕琅愣了一下,大大咧咧的坐下了。自從他松了手,秦慕琅整個人覺得輕松不少,松了松脖子道:“宋大人,你懂魚群的競争嗎?”
秦慕琅從宋應元迷茫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繼續道:“舉個例子,這次日桑國國主派了清正将軍和小西将軍兩路大軍,就是利用他們地位身份宗教信仰迥異,産生你争我趕的勁頭,讓他們你追我趕的馳騁新濟國戰場。”
宋應元知道這些,例子他懂,但套起公式來,他還有些茫然,“你是想讓官軍和義軍競争?”
“我們是上國,是外來客,永遠起不到榜樣和同類相競的作用,但民間的義軍不一樣。他們同根同源。甚至還是那些兩班瞧不起的賤民。他們的勝利正可以鞭笞新濟國的朝廷。引入他們才能刺激新濟國官軍這條慵懶怯懦的大魚。讓他們重燃鬥志。”
宋應元陷入了深思,他聽說過新濟國的義軍,特别有實力的有兩支,一支首領叫郭再佑的,起兵之時不過四人,便一舉燒毀了三艘倭船。成名後,依附者衆。由于他們都身穿紅衣,人稱紅衣将軍。另一支就很特殊了,他們是新濟國的和尚,如今已經有千萬人。首領是一個叫休靜的和尚。他是新濟國傳奇僧人。最離奇的說法是他上馬能殺敵,下馬能馭鬼,是個通鬼神的英雄。
宋應元被說服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雖不地道,卻十分有效的辦法。
慢慢跟上思路的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那開頭提出的問題,也開始有了答案。這個小腦袋沒有害人的壞心思,滿腦袋全是天馬行空,荒謬透頂的鬼主意。難怪李若松護着她,甯遠伯慣着她。
這幾日的憂思居然被她如此無厘頭的解決了,身子忽覺得舒坦了,後背都沒那麼疼了。
也好,找一條鲶魚,攪動池水。
秦慕琅見他眉頭舒展,知他跟上了自己的思路。心中不由的誇,不愧是狀元,理解能力就是強。
白日裡帳内點着燭火,灼灼地在兩人眼裡燃燒着,什麼相見恨晚,什麼知己難求。兩人眼裡隻有旗鼓相當的謀略和陰險狡詐的設局。
帳外溟竹的突然喊了起來,“李将軍,你怎麼來了?”
李若松一掀帳簾,便見宋應元裸着上身披着一件外袍坐在主位上。而他的秦慕琅正坐在他咫尺之間。宋應元正嘴角帶笑地看着秦慕琅。雖談不上濃情蜜意,但也有種難解難分之感。
一聽溟竹呼喊,秦慕琅和宋應元紛紛看向門口。秦慕琅眼睛一亮,立刻巴巴的沖到門口,恨不得沖到他懷裡。
但想着自己一身男兒裝,四周還有人,便收了心神,愣是在他近前立住了,擡着雙眸看他。李若松被她這麼一看,之前的擔心憂慮全都一掃而空。本想回應她的笑意,或是悄悄把她拉近,看個仔細。但剛剛掀簾見到的一幕,讓他一股子無名火卻直沖了天靈蓋,大手粗暴的揪起秦慕琅的耳朵道:“你又惹禍了,你看看你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自己幾斤幾兩沒數嗎?看看,怎麼把宋大人都弄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