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明知這是幻境,謝宮秋真想感歎真是好一副溫馨的春日光景。
雖然那位女子的面龐被光暈籠罩而看不大清,但依舊能從曼妙婀娜的身形看出,定是樣貌驚豔之人。
她輕輕摸着隆起的小腹,似乎是已有七八餘月的身孕。
男人在她的身後洗手做羹湯,雖然亦是看不清臉,但寬闊挺拔的背影,同樣氣質不凡。
旁觀已有一刻鐘的謝宮秋不禁沉思,此地真是禁地嗎?還是說虛空把他們甩錯地方了。
見男人做完飯菜端上,還未來得及轉身又被女人牽着領子被迫彎腰低頭,身影重疊,唇齒相依,纏綿擁吻。
“少兒不宜少兒不宜。”謝宮秋眼疾手快地擋住江羽的視線,自個兒也錯開視線,小聲吐槽,“真是對有愛的小夫妻。”
溫溫柔柔的陽光灑落,忽然聽身旁的江羽歪頭道:“愛?”
“對啊,愛。”謝宮秋想着這剛好是個很好的正面例子,便自覺擔上師尊的職責,一本正經教育道,“你看這對夫妻之間就有着很溫暖的愛。”
眼瞅那兩位肺活量高超的俊男靓女總算親完了,謝宮秋便也放下擋着的手。
這相敬如賓的溫馨氛圍真是自打穿書以來就幾乎沒見過了。
修真界原來還是有正常人的。
女人倏然柔媚一笑,她站起身,火紅長裙逶迤,在男人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謝宮秋百無聊賴地惋惜起來,這兩人要是再不吃飯菜,這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冷了恐怕就不好吃了,看着還挺好吃。
陡然飛濺血珠從眼角餘光劃過。
她猛然回神,僅僅不過呼吸的瞬間,就見那男人的四肢出現無數的細小血窟窿,可見白骨森然,又有藤蔓般的植物穿過皮肉瘋長纏繞,緊得嵌入皮肉,形禁锢之勢,汩汩鮮血流淌。
被濺一身鮮血的女人卻徑直前走,依偎在男人懷裡的身子顯得嬌小玲珑,竟是癡迷地用蔥蔥細指輕擦過男人傷口,流連忘返。
謝宮秋驚:我靠,變态啊。
變故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捂江羽的眼睛了,但幸好原住民看上去對此接受良好。
她頭皮發麻地想要收回先前所說。
江羽睫羽微顫,輕聲道:“愛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謝宮秋深表認同地點頭,看樣子小花妖的三觀也沒歪到哪裡去。
這次女人的喃喃低語聽得異常清楚,語音尾調蠱人旖旎,又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興奮。
“你也是個偏執的瘋子,有什麼資格說我呢?”
“把孩子殺了也無關緊要,它本就是個容器。”
“我愛你啊卿玄,你隻能是我的,我的。”
“我的卿玄……”
黑色的藤蔓越絞越緊,那名被喚作卿玄的男人,瓷白肌膚上升起不正常的潮紅,與之伴随着的,是鴉金色紋路若岩漿般流轉。
謝宮秋大駭。
這對幻境裡的男女越看越不正常,她索性拽走江羽,四處尋找脫身的辦法。
沒料想一步踏過院門,隻見外頭即是萬裡血染,斷壁殘垣。
殘月卻獨自挂天,瑩白皎潔呈詭異相。
數以千計的修士立于灰土黃沙之上,竟一眼望不到頭,各個垂眸慈悲,大風無聲刮過,皆是衣袂紛飛,仙風道骨。
謝宮秋神情凝重,她在角落裡看見了身貌挺拔若松柏,面無表情垂手搭于劍柄的——
謝劍。
和如今的自己像,細看又完全兩種模樣的皮囊,也難怪曾與原身有一面之緣的洛卷認不出。
有人大喝:“妖女,已是四面楚歌還不伏誅?”
不知何時那幻境中的女子已飄在身後,動若漂亮鬼魅。
“卿玄被你關在哪裡?”
被質問,她笑得溫婉,答道:“我的夫君,自然是在我懷裡。”
“真真真是個瘋女人,為何還不放卿玄入土為安!”
“殺人如麻的妖女,今日不死如何平衆怨。”
“果然妖族并非衷心臣服,而是藏拙蟄伏,如今殺我師兄,又滅我同門手足萬千,還能談笑風生,這心性何其殘忍。”
忽有人輕咳一聲,滿場陡然肅靜,默契地讓出條道來。
見一男子衣着鎏金鑲邊白衣,貌若好女,從容自若,靜靜從渾濁污血殘肢裡走出,卻不見一絲血污膽敢染上這片皎白。
他駐足婉言相勸:“姜無生,放棄吧,還能留一線卿玄輪回轉世的希望。”
“張衍。”
張衍擡眸,未得姜無生回答,卻先聞他後方群修接連的悚然痛苦慘叫。
粗壯的藤蔓在血污裡殺出,攀爬上皮膚的瞬間緊縮絞殺,人體就像是被擠爆的西瓜,靜谧地炸開,眼珠凸起彈出,血漿和腦花,内髒和脂肪濺滿一地。
啪。
啪。
啪。
強烈的視覺沖擊和詭異聲響,謝宮秋恨不得自戳雙目。
“太恐怖了,這個也别看。”她捂住江羽的眼眸,小少年的睫毛長,撲簌起來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