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
平日裡就算其他同門對她再不喜,也會因為比試規則一對一,公平較量。但今日站在圓台一整天,已經有些心力不從心,接近傍晚時三人上台,明擺着想教訓她了。
林清風手心浸出汗,握緊長棍。
陳顯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第一次看見林清風的驚駭。
磅礴大雨之中,一匹散着微光的白馬馱着一個身穿紅衣,全身濕透的少女緩緩走至山門前。
少女伏在馬上,暗紅色衣擺也遮不住被血染紅的白馬,青絲遮擋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緊閉的眼。鮮血從眼中湧出,滑過鼻梁,浸入發絲,又從白馬的鬃毛中蜿蜒而下。
左手自然垂落,右手死死握着一根毫不起眼的棍子,血水順着指尖往下滴,不過一息染紅了前面的石闆地。
七竅流血,經脈寸斷,隻餘一口微弱的氣息。
她原本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凡人的時候是,修道後更是。
陳顯與何誠對視一眼,正要發起攻擊,圓台上靈力波動,突然将三人同時扔出。
“啊,時辰到了。”
兩邊的弟子有些可惜。演武場的圓台每日比試時間有限,到時就會直接扔出弟子。
林清風不管周圍看向她的視線,看着腰間玄靈鏡淡淡暈開純白色的波紋,積分增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演武場。
*
演武場在主峰,林清風坐在靈鶴身上往浮雲峰走。
靈鶴貪玩,非要與太陽并肩,她整個人籠罩在暗黃的夕陽之中,掠過雲霧,多了兩分少見的溫柔。
這三年來,她從早到晚,打了不知道多少場。她倒欠宗門的靈石換算成積分竟然有十四萬之多,到如今還有一半未清。
林清風無意識地摸了摸靈鶴身上的毛,感受着身體中的靈力,有些煩躁。
及笄那年,丞相帶着修士攻進蓮花殿,父母身亡,鮮血遍地,身邊的修士就是入微初期。
如今過去三年,想為父母報仇,至少要到入微境才可拼上一拼。
可她現在隻是着相中期。
修真界修道分為六大境界:着相,入微,物我,無為,自然,最後是得道逍遙。
多數修士,達到入微境後就再難以破境,物我境修士大多是各大宗門内門弟子,而到了無為境,要麼自立門派,要麼就是在大宗門中做長老執事了。
修士入着相境,壽命可至兩百年。而想要破境到入微,至少都需要三四百年。
這期間還需天靈地寶加持,别在哪日睜不了眼,恍惚間壽盡燈滅。
林清風能等,但是丞相等不了。
他不過是一個凡人,要殺他對現在的林清風易如反掌,麻煩的是旁邊的入微境修士。
坐在靈鶴身上的少女眸子冷了冷,喉間一陣陣湧上腥甜,從芥子袋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三四顆吞了。身上疼痛,但也尚且可以忍受,就是今日靈府之中有了裂縫,是個麻煩。
不能再拖了,至少能給她拖延十年時間的延錦丹,要盡快送到丞相手中。丞相與那兩個入微境修士的命,隻能由她來收。
等到了浮雲峰,她直接去了後院竹林。與她靈府中的蕭瑟慘淡的幾根竹子不同,這處竹林繁盛茂密,風聲吹過,飒飒作響。本該在練練逍遙劍法,隻是今日實在乏累,她直接在竹林間打坐。
不知過了多久,林清風睜眼,從靈府出來。身上靈力運轉依舊艱澀,額頭上冒出汗,她靠着竹子緩緩喘着氣,看向竹林邊站着的少年。
肩寬腰窄,一身天青色的錦袍穿在身上站在不遠處,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的臉林清風日日見,閉着眼都能想起。劍眉,眼睛微微内雙,隻在眼尾挑起又長又翹的睫毛,鼻骨高挺,薄唇。
最出彩的地方,是右邊唇角處的一顆痣。小小一顆,卻讓原本就端正的臉多了點欲。
她看了眼站在竹林邊的少年,起身将手中的棍子扔在腳邊。
然後轉身往竹林深處走去,口哨聲響起隻見一匹白馬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溫順地跟在林清風身後。
站在竹林邊的少年好像習慣了,他在林清風看他那一眼的時候就往前走,等蹲下身,撿起黑棍的時候,一人一馬已經消失不見。
玉笙如同往常一樣,仔細擦拭着這根棍子。
林清風愛潔,拿着棍子出門打鬥,總不免沾上些東西,劍刃劈上,也會有些細微的傷痕。
都說劍修又摳又窮,有一點兒靈石全花在劍身上,平日裡也是仔細呵護,對待劍要比對待自己更加盡心。
但林清風卻不同。
她從不管那根棍子,也許是從上山那日開始,就是玉笙細細擦幹淨上面的血迹,等幹幹淨淨送到林清風手上後,這根平平無奇棍子的打理就成了玉笙事務之一。
林清風拿棍随意擺弄,但玉笙才是保養棍子的人。
等玉笙提着燈籠尋過來的時候,林清風靠着白馬,已經沉沉睡去。
他拿着棍子,看了眼月色下的林清風,眸光微黯,手不禁摩挲了下棍子。将其放在白馬身上,玉笙屏住呼吸,緩緩蹲在林清風身邊。
眼前人雙眼緊閉,毫不設防。
微風吹動間,幾縷發絲飛上臉頰,卻被一隻手輕輕撫開。玉笙指尖微涼,挽到耳後後不知有意無意,碰到林清風的耳尖,又順着到耳垂捏了捏。他打量着睡着的少女,眼神中若有若無的涼意和癡迷猶有實意,讓睡着的少女不甚安穩。
林清風微微皺眉,側了下臉,從纏繞到難耐的氣息中微微脫離,耳垂逃脫,臉整張臉卻陷進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