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微微一頓,他的手被壓住,林清風平緩的呼吸打在他的手心,細細癢癢,他卻猛然間紅了耳尖。
試探的癡迷被打亂,玉笙眸光劃過一絲歡愉,壓着的手感覺都要控制不住顫抖,卻一動也不敢動。
他垂着眼又盯着那張臉片刻,終于跪下。
手從側邊,繞過纖細的脖頸。
少年動作輕柔,極靜的夜裡動作間出了衣衫摩擦的聲音,再無其他。
還不等他将人抱起,睡着的人卻慢慢睜開眼。林清風整個人都陷進玉笙懷中,微微擡頭順着玉笙的胳膊隻能看見少年凸起的喉結和宛若刀刻的下颌線。
“放肆。”
聲音清淡,帶着濃濃倦意。
玉笙托着林清風脖頸的胳膊一僵,旋即放松,低頭溫順地看着林清風,“夜間涼,公主該回去睡。”
他眼神溫潤,别無其他。
玉笙極為知禮地抽出手臂,拿起燈籠起身後退半步。
林清風站起身,又看了眼如今彎腰低頭,還要比她高小半截的少年,眼神明明滅滅,不知想了些什麼,轉瞬從竹林消失不見。
站在原地的少年瞥了眼還卧着的白馬,腳底輕動。
摩擦聲響起,他彎腰拿起棍子,然後提着燈籠回了院子。
林清風回屋,施個淨塵術,整個人又幹幹淨淨。
她将自己裹進被子,有點抗拒在這裡入睡。
鮮紅日日前來擾夢,攪得她難以安甯,白日打鬥,回峰練武,竹林間一個時辰的好夢能讓她稍稍放松。一個時辰之後,鋪天蓋地湧過來的鮮紅還是會充斥整個夢境。
父皇的背影,母後漣漣啜泣的美目,一遍遍印在林清風面前,她在夢中一次次想要改變結局,但依舊像是要通天的金黃色陣法倏然出現,将她隔絕。
今夜依舊如此,林清風躺在床上,眼前光亮消失,暗道沉重的聲音響起,她又一次聽見丞相的聲音。
“參見皇上。”
陰恻恻地帶着小人得志的聲音,而後...是利刃刺破血肉...她的侍女觀月尖叫出聲。
暗道狹小,燭火明明暗暗,林清風在夢中被前面人扯着,繁複的衣裙快要穿戴不住,總是往下滑落。前面人精美别緻的步搖因為晃動打在林清風漂亮驚恐的臉蛋上,生疼。
她強忍着一直沒有哭出聲,等這會兒隻有兩個人,她終于扯住隻往前跑的女人。
“母後!”
她向後綴,分明害怕到了極點,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顫抖。一張小臉毫無血色,但渾身氣勢依舊迫人,隻那眼眶豔紅,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濕的蝶翼,顯露出一絲脆弱來。
“丞相叛國,為何我要跑?”
從出生那刻起,她就是整個焚輪國最尊貴的公主。極盡奢靡的生活過了十五年,待到及笄卻兜頭一盆冷水。
“我們隻求你平安,知道嗎?”
林清風避開女人的觸碰,嗓間沙啞,生澀地反問。“你不跟我走?”
暗道口像是要傳來響聲,女人不理會女兒的怒氣,隻是又一次牽起女兒的手,向前面跑去。
“我不去!”
睡夢中的公主掙紮,眉頭狠狠皺在一起,眼角甚至滑下了淚水,再往前母後就會變成一團血色...
不,不要!
濃郁的熏香出現,夢中的一切極速後退,黑暗襲來,林清風終于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天亮,林清風揉了揉鈍痛的額頭,坐起身。
這一方空間中還有另一人的呼吸。
“過來。”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檀香,她偏頭看見香幾上的香爐,正絲絲縷縷地混雜在空中,氲滿整個屋子。
站在屏風外的少年低頭繞過,安靜地跪在林清風床前。
天青色錦袍,由純白色綢帶束腰,幹淨利落。頭發在陽光下泛點兒黃,這會兒跪在地上,紮着的高馬尾垂落脖頸兩側,從中隐隐露出純白色的發帶。如今跪伏在地,發絲中露出的一節突出的頸椎一路向後延伸,蝴蝶骨突出,脊骨也将錦袍稍稍撐起。
林清風盯着那人,毫無預兆地伸手将香幾香爐一把揮下,打落在地。
香幾磕到地毯上無聲無響,但香爐卻砸落在少年手上,其中的香灰灑落一地,蓋住他大半個左手手背。少年的手背迅速變紅,手也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熏香燃得正好,灼熱難忍。玉笙隻動了一下,然後伏得更低,寬袖拖在地上,露出藏在袖子下的皮肉,青青紫紫。
逍空給了玉笙洗髓丹,但他沒有修道,不過是能夠自如穿梭在修真界的凡人。
林清風是在一年前的某天突然發現,她不在浮雲峰的時候,玉笙也會拿着枯枝在竹林練武。
招式連貫,但看起來已經偷看她習武很久了。
之後,她便默認玉笙站在竹林邊陪她。
胳膊青紫,看來這幾日又加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