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林清風向陳若明下戰書簽了生死狀的消息早在玄靈鏡中傳開,等林清風過來,總有人若有若無地看向她。
她隻作不覺,随意站上一個圓台開始比試。
今日,圓台上弟子在和林清風比試時,要麼有人分神,要麼就是輕易露出破綻,讓林清風很容易拿到積分。林清風看着腰間的玄靈鏡再一次亮起,終于舍得擡眼看現如今站在她對面的少年。
“為何?”
台上站着不少人,照這麼個打法,頂多兩個時辰她就能攢平時一日的積分。
弟子被這一眼看得臉色猛然通紅,結結巴巴開口,“你修為在我之上。”要跳下圓台之前像是下定決心,又轉過頭喏喏,“加油。”說完就迅速跑走。
平日裡站在圓台上一天都不下來的人今天早早沒了興緻,還有一個時辰太陽下山,林清風收了棍。
靈鶴送藥未回,林清風也不知怎的,自己硬生生從主峰走到浮雲峰。下山又上山,小路曲徑,浮雲峰内除了院子到主殿的路,其餘都沒人打理,雖是些靈草靈花,可纏繞在路上,并不好走。
離得院子近了,是一大片荊棘綿延到一旁的山崖。
荊棘之中,隻有可通一人的小路。
狹窄又布滿尖刺。
林清風睫毛微顫,反手抽出放在後背的長棍。
等到月亮高懸,她手中拿着一疊書,站在了玉笙屋門前。
凡人的氣息更重些,平日裡離得遠她也能感受到,唯獨今日總覺得斷斷續續。雲絮與她通過玄靈鏡傳信,告知送來的藥很好,那一掌的内傷已經修複,卧床修養半個月絕對就好。
推開屋子,血腥味已經處理過了,還點了安神香。
屋内不過簡單的一張床,上面躺着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
少年自從林清風站在門口就睜了眼,臉上挂着淡淡的溫和笑意,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
少女從進門站到離床幾步遠的地方,身上的氣息就格外低沉。她身上的自厭太過明顯,讓玉笙有些後悔今日被人所救。
他不該給她造成負擔的,這種事怎麼能讓背負血海深仇的公主分心。
他知道公主處境艱難,但是并無改變,并且在受到那些欺淩時選擇瞞了下來。
隻要公主不知道,她就不會和其他人有交集。
這樣,與公主最親密的就隻有他。
明明這樣過了三年了。
三年裡一切和他預想的一樣,公主是凡人,沒有修士會同她交好,她隻會在演武場整日比試,然後回浮雲峰。
他被人盯上,那不是公主的錯。
錯的是那些随意踐踏他人生命的畜生。
他不願用這種下流的手段博取公主的同情,可是...看到公主的那一刻,他的心髒快速跳動起來,為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歉意和難過,還有那種隐隐将他劃分為自己人的占有欲讓他癡狂。
玉笙的眼神依舊溫柔,看到林清風過來,作勢要起身。
他動作緩慢,胳膊用力時牽動脖頸出,露出突出的鎖骨。
事已至此,那不如好好利用好了。他不要公主愧疚,那種東西會将制造假象,反而将人越推越遠。
他要讓公主心疼。
心疼要比愧疚長久,且更讓人心悸。
所以在稍微動一下的時候,他順從了本心,微微皺了下眉後,發出一聲悶哼。背上和腹部一片青紫,稍微動動就疼,隻不過今日卻不用忍。
果然,原本站的遠的人往前走了兩步,離他更近了點兒。玉笙靠在床頭,伸出胳膊輕搭在腹部,寝衣有些寬松,動作間林清風一下子被眼前漂亮的鎖骨晃了眼。她裝作鎮定垂眸先看向被子上那雙骨節分明,纖細修長的手,又在聽到悶哼聲後擡眼緊張地看向玉笙。
“還很疼嗎?”
“不是公主的錯。”
兩道聲音同時交錯在一起,玉笙隻不過眨了下眼,又對着林清風笑起來。
唇角那顆痣也更加生動,林清風抿了抿唇,又認真望向玉笙。
“你因我或不因我,我都有責任。”她不願同人掰扯這件事,彎腰将手中的書放在少年手邊。“等你傷養好了,就從這裡搬出去吧。我已同師尊說好,到時你也可修煉,不會再無還手之力。”
少女的聲音是透出少有的溫和體貼,但靠坐在床上的玉笙身體一寸寸地發冷。他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隻靜靜盯着眼前要趕走他的少女。
“公主是認真的嗎?”
他的聲音沒了平日的和煦,語氣有些生硬。
林清風起身動作依舊随意,“是。”
說完轉身往屋外走去。玉笙卻猛然間掀開被子,忍着疼意從床上翻下來,跪在林清風身後。
“公主。”膝蓋撞地,疼得他身上冒了冷汗,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眼角也浸出生理性淚水沾濕睫毛。他看向那道纖細的背影,眼神幽深又帶着濃烈的占有欲,執着又炙熱,與那滴柔弱的淚形成一種極端矛盾的美。
分明偏執到了病态,卻又裝出脆弱可憐來。
“公主不要我了嗎?”
林清風轉過身就看見少年一身白,跪在地上看起來清瘦又挺拔。眼角的那滴淚将落未落,沾染在眼睑潤濕眼眶,滿含委屈。月光灑下,兩人身前影子往後延伸,并無交疊。
沒有人說話,四下寂靜,少年又往前跪了兩步,将自己完全籠在少女的影子中。
“那我請公主賜名。”他仰着頭,一抹執着若隐若現。
盯着少年看了兩眼,林清風彎腰,擡手輕輕擦過少年的眼角。
屋門開着,月光灑在院中,清冷溫柔。
“儀景。端正如儀,景星慶雲。”
她該去練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