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樓中,玉笙總是将自己抹的很黑,根本看不出是如今這般模樣,隻有唇角下那顆痣才能将人勉強認出,但也不妨礙他編造些中傷人的話語。
他的未盡之語聽着的兩人都明白,卻十分詭異地,一前一後兩人都露出個和煦的笑來。
“我說什麼?不是你先問我的嗎?他出生在樓中如何了呢?”
一人坦坦蕩蕩,另一人閱人無數。
林清風以往隻知曉世人喜歡歸束女子,教她們守貞,一個清白之身便能害死一個人,卻在今日意識到,原來并不是男女之分,而是髒水更容易潑向處于低位之人。
若單儀景是天潢貴胄,今日被造謠的就會是她,而偏偏她是公主,所以今日是單儀景站在這裡接受質疑。
他們默認高位者不受束縛,又狠狠踩着自己,瞧不上自己的同類。
錢與權,真是好東西。
她淡定反問,就看男子沒看見自己想看到的反應後惱羞成怒,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就算如今她已不是公主,他依舊畏懼皇權。
可憐又可恨。
林清風擡手,寬袖在風中獵獵作響,在單儀景腰間本就不安定長劍倏然出鞘,下一瞬劍柄便緊緊握在林清風手中。
“你如此大膽,不就是覺得我不敢殺你嗎?”
上一次她私自下山報仇,被蘇易津免了懲罰,但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
長劍輕微嗡鳴,又細又薄,在陽光下泛着銀光,林清風随意握着,就像是這劍本就是她的一般,很是漂亮,特别合适。
他本對劍并無甚感情,不像其他劍修般愛惜,卻愛屋及烏地突然覺出這長劍的好處。
單儀景站在林清風身後,歡愉在心間淺淺蕩開,他的耳廓泛紅,眼睛瞧起來更加勾人。單儀景運轉靈氣,不知在何時已經将身後身前的景象一點點換了。
他能保持一刻鐘這一方天地中無人窺探,一刻鐘後,術法就會失效。
打手知曉自己為逍遙宗護送靈藥,本就會受逍遙宗庇護,更何況到處都是修士,他才不會怕林清風真的會殺他。
他環繞四周,後知後覺地發現天空變暗,彎月高懸,周圍沒有一人經過。
“你敢?”
四周是林清風身上散開的淡淡威壓,接着長劍轉了方向,朝着魔獸的結界飛去。
“殺你,我嫌髒。”
劍尖攜帶着林清風的靈力刺向結界,結界感應後自然解開,那一縷環繞在打手周圍的屬于林清風的靈力悄然散開,但一直以靈力為食的魔獸卻像是能夠看見一般直直朝着男子沖撞過去。
地面上男子狼狽躲避,翻滾間對着林清風面露殺意。
“你想無聲無息殺了我?想得美!”他突然間朝着魔獸身後的車架追去,伸手抓了一把怡黃葉塞進口中。
怡黃葉又苦又澀,并不如他想象般那樣香甜。
或許是怡黃葉起了作用,他的身手越發敏捷,好幾次都躲過了魔獸的攻擊。這一情況出乎意料,林清風挑了挑眉,有些煩躁。
可是魔獸本就躁動,在一次又一次攻擊失敗後終于積攢着的怒氣一次性爆發出來。打手避無可避,眼看着魔獸前蹄落下,緊緊閉着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林清風像是變了想法,猛然間從原地起身,用靈力逼開魔獸,站在打手與魔獸中間,發絲飛揚。魔獸張口怒吼,憤怒的鼻孔抽動,渾身毛發炸起,像一個巨大的四角毛球。
她的長棍飛速旋轉,于半空中一步步往後逼退魔獸,淡青色靈力從長棍中溢出,魔獸的氣力慢慢卸掉,毛發漸漸落下。
等待的死亡并未到來,打手睜開眼後先看見單儀景手中執劍,對着他的喉嚨處,遠處林清風身後張牙舞爪,敲擊結界的,是那個會要了他命的魔獸。
“你們無數次踢打着讓我跪倒在地時,會很高興嗎?”
單儀景聲音淡淡,卻足夠打手聽得清楚。
林清風說不上自己是何種心緒,隻知道她在聽見這句話時心髒好像被人毫不留情地打了悶錘,說不出的難受。
所以在凡間的時候他也像在修真界般被人欺負嗎?所以他才會麻木忍受嗎?
那時候她為他出頭,一大半不過是借他的名換自己的安心,還有一些則是她的占有欲罷了。
“欺負旁人的時候,自己會很滿足嗎?就像是...隻能将自己的怒氣、一天碰到的不公、收到的輕視一并發洩于更加弱小的人,才能彌補自己受到的傷害嗎?”
“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又無法反抗别人,所以回到樓中,就想将自己受到的一切施加在我這種毫無反抗之力的人身上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