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的眼眶掩在長長的睫毛下,他眸色黑沉沉地盯着那個背影,略有些森冷也叫人瞧不真切。
單儀景站在原地,他身上幾處傷口一點點往出流血,但唯有林清風靠過的那個肩頭疼得邪門。身上疼得都有些麻,一縷發絲劃過胸前,發尾掃過傷口處沾上血迹,粘連在一起瞧起來有些狼狽。
雲絮在看見沈落聽時下意識看向身側的單儀景,卻隻看男子臉色也帶了些慘白,但尚有閑心,擡手摸着自己的發絲,将沾上血絲的那一縷頭發有些粗魯地放到腦後。
即便剛經曆過大戰,他依舊一派謙謙君子模樣,和往日沒什麼不同。
...掌門已經撤下結界,他居然沒有上前。
雲絮懷抱琵琶,想起那一次與單儀景擦肩而過時的驚魂一眼:彼時林清風複仇回山昏迷不醒,而單儀景半遮半掩蓋在衣襟下的鎖骨卻輕微泛紅...上面隐隐有些濕意。
當時的她急急垂眸,心中卻驚駭萬分。壓在衣襟下的是什麼她不願深想,但是坐在床前後,她又忍不住看向林清風的唇,而後帶着遲疑掀開林清風的衣襟。
幹淨清爽,她莫名松了口氣,心裡卻狠狠将單儀景咒罵了一通。
那抹紅是否是單儀景故意露出給她看的,她不知道,但單儀景觊觎林清風這件事卻是闆上釘釘。
發乎情,止于禮嗎?不見得。
但是這次...她也有些恍惚了。
現在的他太過安靜了。他沒有上前拉開沈落聽,也沒像對她一樣,看似安分站在林清風身旁,卻對她隐隐顯露敵意。她旁邊的單儀景一副沉默寡言的侍從模樣,面色平靜,好像沒看見沈落聽的手,也從未對林清風動心。
感受不到冷意與怒氣,隻有平靜。越是這樣守禮,雲絮不知為何越有些害怕。
她默默往後邊退了兩步,擡頭看向林清風。
林清風在沈落聽靠過來時本想下意識地想要躲開,腦海中卻突然閃過同門師兄的歎息。
“隻盼着他活得長長久久順利渡劫吧。”
“對啊,這位可是天道。”
“......”
有些渙散的意識回籠,林清風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有些僵硬地垂下手。身上人的呼吸微弱,她微微擡頭看向半空中--空中好似還有靈鶴飛過,祥雲也不曾消失。
落下的積雪在快速融化,滲進地下,沒形成泥水。
不知為何林清風也松了口氣。
這可是整個界的寶貝,甚至若渡劫成功...沒有人想讓他出事,若今日他為了救自己而毀了這一界,她都不知如何交代。他本就是個病魔纏身,剛剛吐血顯得面色更加蒼白,靠在她懷中讓她有些别扭的不爽。
就在她有些猶豫地擡手想要稍微拉開沈落聽時,從沈落聽一出現就盯着她的那道目光更加強烈,帶着不甘與哀求的陰鸷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她的身上,她頓了頓,心情終于好了些。
身後那人一定又裝作若無其事了。
終于松懈下來的林清風稍微動了動有些僵的身子,她非但沒有覺得害怕,甚至還扯出一抹笑。
女修閉眼,她周圍靈氣濃郁,隻從她體内穿過,她卻無法運轉。
沈落聽救她一命,她心中感激定會尋找報答,可這人過來就摟着她的腰,又是肆無忌憚地靠着她讓她有些惱怒。
“松開。”
林清風聲音嘶啞,說話時并未低頭,隻是靠在肩上的人呼吸一停,手卻沒有什麼動作。
剛剛抵擋大雪對他而言并非難事,也不到要吐血的地步,隻是既要救就要讓人忘不了。
見人沒有反應,林清風扭頭終于看向單儀景。
那人見她轉頭,愣了一瞬後放下了拉扯自己頭發的手,看向她時與往常一樣,眼眸溫柔帶了一抹笑。
“公主沒事就好。”
他看起來十分善解人意,情緒也極淡,說話時似有些難以忍受,緊緊抿了抿唇,唇角溢出一絲血迹洇過那顆痣。額頭上有兩股爪痕,上面鮮血凝結,頭發也有些散亂,看上去有些狼狽。
身上的傷就更明顯了,林清風大略掃過一遍,原本稍微好一些的心情又變差了些。她揮手示意單儀景上前,準備打開芥子袋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一絲靈力。
沈落聽本準備死賴到底,在聽到單儀景聲音後眉頭微挑,慢慢睜開了眼。肩上的皮毛沾上了血迹,起身時幾縷發絲垂落,讓他看起來頗有些弱不禁風。
他低頭看向林清風,微微勾起一抹笑。
“剛剛沈某失禮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林清風的情緒,說話帶了試探。
林清風有些心不在焉地微微搖頭,對沈落聽抱自己這件事幾乎沒了任何反應。她索性裝作無所謂,也不做糾纏,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抱拳施禮道,“林清風在此謝過,此後若有需要,我定來來助道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