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修士卻是個例外。
人未至,毫不掩飾的梅花香就一點點滲進來。它擡眸就看一個身穿墨綠色勁裝,瘦削修長的男子孤身闖了進來。他的臉并無遮掩,微微擡眸後扯出一個略帶戰意的笑。
又一個想要岐,卻不知死活的入微境後期修士。
它與荒漠本為一體,等待的便是這等闖入領地,親自送上門的食物。
男子身上隐約透着一股沉沉死氣,這其中又有詭谲的殺意與挑釁順着血滴滑進它的體内。
無需互相寒暄或報上家門,黃沙與長劍自然而然地絞殺在了一起。
它操縱黃沙與他戰了十幾個來回,越往後,他身上的戲耍又嚣張的無謂意思越加明顯,整個人透露出一種目空一切,又刻意炫耀的酣暢淋漓,直到他失了與它對決的興趣,穩穩釘在峭壁上,隐約與它形成如今的對峙局面。
明明站在高處,可略落于下風。
鲳緩緩停下腳步,靜默裹挾了水墨。
單儀景算着時辰準備取出煉丹爐,察覺到上面沉沉的腳步聲停了,而腳下黃沙的流速開始加快,周圍風聲漸起。
這是動了殺心。
他仰頭,隔着岩壁看了眼鲳,下颌與脖頸處的皮肉拉扯,隐約有青筋從一側爆出,身上的梅花香濃烈起來。
然後,毫無預兆地劃開了青筋。
眸底驕傲神态一閃而過,繼而盯着手背。豔紅順着指節一點點滴落,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最終全部彙聚在腳下的黃沙之中。
鲳停頓了一瞬,閉眼時身上的紋路流動更快,停下步子低頭輕嗅了下靈草。它周身的桂花味愈發濃烈,旁邊的岐也漸漸失了顔色,變成純白。
單儀景漫不經心地運轉自己的靈力,看向腳下流速開始加快的黃沙,眸中劃過一絲興味。
初初踏進時,遠處峭壁上一雙眼睛便注視着他,随即便是揚起飛沙劃過他的下颌。
黃沙貪婪,隻一瞬就将鮮紅吞吃入腹,正如此刻一般,一點點絞殺着鮮紅。
單儀景眯眼看向腳底處旋起的黃沙,握劍的手驟然一松,卸力朝下墜落。黃沙卷起,與魔氣在墨綠色勁裝周身附上一層暗黑,整個沙漠像是一片灰白的海面,自下而上都開始湧動起來。
長劍依舊懸在峭壁上,斜下面隻一束卷起的黃沙和無數次一樣在一點點吞噬着男子,等待着咂骨吸髓。
天際之下隐約透出一抹紅,鲳朝下看去,翻卷着的灰白之中,男子折成半圓的姿勢朝下極速墜落,下垂的手背與下颌的傷口撕裂得更快,血絲撕裂成一張薄薄的膜,一點點浸染在裹挾在周圍的黃沙之上。
魔氣四溢,勁裝不可避免地成了濃黑。
水墨畫中,唯有的一抹亮色便是血絲,可平日裡這讓它興奮的場景在今日卻失了興趣,鲳緊緊盯着的——是在完全被黃沙掩蓋之前的那雙眼眸。
冷冽中帶着詭異的張揚,安靜地盯着它,内裡的瘋癫卻叫嚣着從眼眸中溢了出來。
他好似并不在意這是否是它的殺招,也不在意這黃沙會要了他的性命,隻安靜盯着他,好似勝券在握。
鲳空洞的白眸對上那雙眼,不屑順着鼻息噴出。
隻需要一刻鐘,他就會在毫無察覺時一點點化作黃沙,最後留在這荒漠之中,成為它的戰利品。
而他的眼睛,自有去處。
黃沙之間的魔氣一點點滲進,單儀景周身籠罩着一層亮白結界,漸漸變得灰白。等待黃沙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原本刺進岩壁中的長劍好似聽到召喚,倏然間從中抽出,而劃過黃沙的瞬間,靈氣與魔氣相撞,在黑黃之中迸發出一縷刺眼的白。
——铮!
沙礫撲向劍刃,卻在刹那間化作骨粉貼在劍身上,淡淡的魔氣纏繞,與劍身上的劍氣纏繞絞殺。
單儀景灌注靈力,用靈氣一點點清洗附着在劍身上的魔氣,有條不紊,身上的靈力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在使用後減少,反而越加濃厚,境界似是要破了。
黃沙之中的單儀景顯然是早就發覺了自身境界的不穩,從靈府中抽出更多的靈力順着黃沙一點點滲進荒漠中。
他暫時還不能破境,而在剛剛他就已經将煉丹爐悄悄地埋進荒漠之中。
現在,該到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