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半響,喬落放下手,這才發現桌子上放着的個白色矮個保溫杯。
喬落動作遲緩地推着輪椅過去,擰開蓋子。
紅糖的甜膩和姜的辛辣一塊飄出來。
肯定是陳川熬的。
她輕舉起手,指尖碰了下保溫杯旁邊的橘子味棒棒糖。
照例,糖棍上纏着張小紙條。
她不禁有點好奇,陳川私底下到底弄了多少這樣的棒棒糖。
拉開抽屜,拿出鐵盒,喬落扣着邊沿打開,裡面放了三根糖棍和三張小紙條。
她撕開第四張小紙條:哈哈^ ^
“……”
有病?
喬落皺眉,冷笑了笑。
sb吧。
她在心裡罵了陣陳川,暴力合上蓋子,扔進抽屜裡。
剛要去床邊,樓下副食店門口響起“叮—叮—”的自行車打鈴聲。
不止一輛,起碼得五六輛。
喬落挪動輪椅,掀開點窗戶,木然地往下看。
雪中,一群打扮神神經經,流裡流氣的男生腿支在地上,從上往下眺去,張揚又傻b。
打頭的平頭男生從車子上竄上去,不知道朝店内指着誰,惡狠狠地說。
“老子說了再見抽死你孫子!”
緊接着,一聲淡嗤。
“你抽個試試。”
陳川那極有辨識度的聲音。
冷冷淡淡,卻莫名其妙震得喬落耳朵發麻。
那低調的嚣張是她沒見過的陳川,是被時間埋進深處成為過去的陳川。
“靠,有本事你來啊——”趙明讓叫嚣的聲炸開,“上我們學校欺負我們的人,給你臉了!”
喬落盯着樓下那些傻叉男生們,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是趙明讓放假那天的事兒。
見義勇為變成挨了一巴掌。
幸虧這些人理智未失,保留着基礎知識——都知道這是家裡頭,外頭的事兒不往家裡帶是道上最基本的規矩。
所以為首的那平頭控制住火氣,冷沉沉地撂下一句:“有本事明天溜冰場見!”
“誰不來誰孫子!”
說完,他特誇張地猛一揮手,那群人吵吵鬧鬧地騎上車跟着他走了。
喬落:“……”
搞傳銷似的。
-
樓下。
陳川肩抵在門框上,狹長的眼裡帶着還未收斂的戾氣,輕斜着頭看張牙舞爪的趙明讓。
“我靠,捂我嘴幹嘛!!!還孫子!?放開我!我要錘死他們!讓他們看看誰是誰孫子!”
徐美好和何必言無奈地一人一邊拽住趙明讓瘋狂揮舞的手臂。
何必言輕飄飄地一句話落下:“你想你爹親手把你抓進去?”
趙明讓一頓,動作幅度慢慢小些,越來越小,最後無力地低垂。
他像個被霜打的皺巴茄子。
“我哪知道還會再遇上他們啊……都知道門了,回頭再來鬧咋辦?”
“他們不敢,”陳川扯嘴角,“沒那個膽子。”
雖然不敢直接上門。
但會特難纏,時不時來騷擾騷擾。
“你們可别去啊明天,”徐美好瞬間明白他們會幹什麼,“明天我處理。”
末了,她又加兩句。
“馬上過年了!”
“都安生點!”
陳川不作聲,掀開眼皮,氣勢沒那麼鋒利了,沒所謂的往後走。
他把燒好的熱水灌進熱水袋,拎着上樓了。
敲了敲喬落緊閉的房門。
“進。”
清清淡淡的調。
門一開,雪色的光蔓延,喬落擡起眼皮,門口的人的輪廓是朦胧的白色,他逆着光進來,熱水袋落到她身上。
“暖肚子。”
他言簡意赅。
喬落仰頭看他,鬼使神差地開口:“陳川,你蹲下。”
陳川眉頭動了下,不解但蹲下了。
“有事兒?”
“你剛什麼表情跟那些人說話?”
“?”
喬落盯着他,銳利但慣性散漫的線條淩厲分明,陳川是個很耐看的人,頭發偏長,不算整齊,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好奇。
她遲疑兩秒,反應過來剛說了什麼。
腦子嗡的一下懵了,心裡不停的滾動詞條:瘋瘋瘋了吧。
她強裝鎮定,若無其事地說:“哦,沒事,你走吧,我要睡了。”
暗光下,陳川蹲姿也跟好多人不一樣,背打得不算直,松散的撐着肩,手臂搭在膝蓋上,看着特有感覺。
他望着她歪了歪頭,一扯唇,“看不出來,老闆你還有這癖好啊。”
喬落臉色霎時冷了。
“出去。”
“不看了?”
陳川慢聲笑。
喬落臉愈發冷:“不看。”
聲音剛落,眼前的人忽然站起來,濃烈的影子朝她撲過來。
喬落一愣。
他兩條手臂懶懶地支在輪椅推手上,半耷拉着眼皮看她,眉目冷沉,情緒極少,表情冷冽,不善桀骜的氣息特足,下三白多的眼睛,不笑時有種獨特的兇狠,但他并不是一貫冷臉,而是帶着點漫不經心的懶勁兒,戾氣深重的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喬落猛地一緊張。
比她想象中壓迫感更強烈。
視線膠着。
遊蕩的時間仿佛變得不複存在,氣氛似乎凝成不透風的霧,将他們遮掩的一幹二淨。
“喬落。”
陳川喊她的名字,和剛一模一樣的腔調。
喬落藏起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下,呼吸小幅度下降。
她睫毛微動,一張臉寒沉的和他不相上下。
他倏然笑了,硬朗的眉骨變得柔和了許多,“你臉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