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靖喝了碗粥,就接到巡查所的電話,說是恒豐紡紗廠有工人鬧事。
說起來恒豐紡紗廠,馮靖想起前些日子廠長鐘延的獨子和小舅子被殺一案,案子嫌疑人被假釋後,沒兩天就死于一場意外的大火。
明眼人一看這裡面就有貓膩。
尤其是打那之後,原本一直催着巡查所破案的鐘家,也不再一日幾次催着破案了。
不得不讓人懷疑,所謂大火有鐘家人的手筆。
馮靖趕到紡紗廠,裡裡外外的圍了密密麻麻的人,還有些站在高處向下抛灑宣傳頁。
馮靖在雪花般的紙頁中,看着碩大的工錢兩字,握在手中,朝着正在和一個留着長辮,穿着灰色棉衣的瘦高男子對峙的鐘延走去。
兩人周圍是身形瘦弱、穿着破舊工服的女工,馮靖注意到一些女工甚至帶了些殘疾,像是一棵棵風中搖曳的枯草,除此之外還有幾位扛着照相機的記者。
“鐘叔,咱鐘家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您也是苦裡出身熬出來的,咱不能忘本,您看看……”
瘦高的男子指指身後,“這都是年紀輕輕還沒嫁人的小姑娘,有的手沒了,有的是胳膊沒了,還有把命丢在機器裡的。”,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微微的顫抖,有種抹不去的,難以名狀的心酸,“咱就算不能給大家夥漲工錢,那也得讓大家夥該休息的休息吧,一幹就是十三四個小時,身子骨都熬壞了 ”
瘦高個說出的話,在漫天的飛紙以及一雙雙渴求疲憊的眼睛中,極易蠱惑人心。
鐘延嘴角微微下垂,目光淡淡地掃過衆人,沒有畏懼,沒有妥協,最後視線落在瘦高個身上,靜默地看着對方,眼中是近乎冷漠的了然,緩緩開口:“你會後悔的。”
然後越過他,周圍的人自動閃出一條細窄的通道。
鐘延停在馮靖面前,眼神複雜的看着他,“馮大人。”
馮靖:“鐘老闆,麻煩不小。”
“見笑了,今日找馮大人來,是找你做個見證。”
“奧?”
看着穿着巡查所衣服的馮靖一行,瘦高的男子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利益占了上風,還是舍不得丢下到口的肥肉,追着問:“鐘叔,記者們都看着呢,您難道是想把這些可憐的姑娘們送進牢房嗎?”
說完還意有所指的看看馮靖等人,又慌張的低下了頭。
馮靖倒是無所謂,馮靖手下一個年輕人被瘦高男子的這副做派給弄得笑了。
這是把他們巡查所當什麼人了。
鐘延沒有回應,視線朝門口看去,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男子帶着十幾個精壯的漢子走了進來。
馮靖還真認識來人,上海灘首富林老爺子的助手。
鐘延和來人握了手。
鐘延掏出一張清單遞給對方。
西裝男子一揮手,十幾個漢子魚貫而出,一聲幹脆利落的“搬幹淨。”
馮靖就知道鐘延想幹什麼了。
他把恒豐紡紗廠最核心的物件,上海灘最先進的一批紡紗機給賣了。
這招釜底抽薪還真是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