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撈過手機,他輕輕勾唇,點開一個叫“Serendipity”的應用。
界面裡,跳出一封信——寄信人:“借點兒光”。
啧。
他攏上被子,坐直了些。
都有些記不清是什麼契機讓他下載的這個軟件,隻記得,初初打開界面,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陌生人的信。
的确陌生,尤其是這名兒——“借點兒光”。
他一開始讀太快,可能腦子也比較抽,直接反應成了“借一耳光”;
腦子稍微好使些時,他隔空嫌棄了那人一把,想必戒煙吧,不借火借點兒光。
許桑劃着頁,将這封21小時前寄出的信浏覽完。
那人說,他的生活,由不确定的奔赴,轉向了确定的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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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承醒來時,周遭伸手不見五指。
幽幽泛着色的月光,被身側緊挨着的牆壁擋住,隻從窗戶縫兒裡露出一星半點兒,照在教室對側的課桌上,堆成碉堡的書本在桌椅間,活像半夜精神了的小鬼。
“我操!”
就眼花兩秒,給他吓了個結實。
脊背乍然挺直時,背上搭着的衣服滑落。
幾乎出于本能的,易承反手撈住衣服,沒長眼一樣在牆上摸索半天,才摸到燈的開關。
“啪”地兩聲,鬼鬼們落回該有的樣子——一摞摞亂書。
他這才心下一松,跳突得要升天的心髒慢慢跳回正常頻率。
教室亮堂些了,易承靠實椅背,把滑不溜秋的衣服抓到面前,看了兩眼。
看了幾年也沒看出朵花、除了“紅白配”沒有屁的美學概念、質量賊差一拉就滾線散架的“南城附中”秋季校服外套。
嗯?
他不記得什麼時候睡着的,但清楚記得自己沒矯情地披什麼外套。
拿着湊近些,撲面而來一股新衣料的味兒,直頂天靈蓋的沖;
易承麻了兩秒,剛想把衣服甩開,鼻尖裡浸進一絲淡香,像濕露包裹的早晨,推開門、頭頂魚肚白,腳下青草苔,綠意交織在清潤裡。
有點兒熟悉…
推開椅子站起身,易承把外套勾在臂彎間,無意掃了眼身旁幹幹淨淨、絲毫不亂的桌面,心下稍有波瀾。
摁滅燈,他搡開門,往地上狠一跺腳,在樓道燈的照明下,一路往外走。
“嘿,哪個賊!”吊梢着眉眼的徐貴“噌”地從闆凳上跳起來,抄起一旁的晾衣杆,甩出“打狗棍”的氣勢,推開保安室的門,呵到:
“破學校一個,一天天的,他媽沒錢也偷,都傻子嗎!”
“……”易承歎氣。
心道:得虧校領導天天健康作息、晚到早退的,不然輕輕松松找到學校“黑料”源頭。
說不定,當下就手腳并用,拆了保安室當垃圾場。
徐貴還沒到骨質疏松的年紀,扛着“棍子”加速飛來,“一棍子”劈頭就下!
“徐叔。”易承被迫靈活一轉,腳尖抵住晾衣架底端,借力往外一懸,而後慢吞吞晃悠到人面前,順手兩指夾開晾衣杆,“多補點維A吧,您。”
“說什麼…”沒反應過來後半句,徐貴低頭看着莫名其妙就轉手的晾衣架,當場轉移注意力,來了氣,“小兔崽子!半晚上不回去睡覺,在學校鬼混什麼?吓我一激靈。”
“這不愛學習嘛。”易承熟練地走進保安室,裡面空間不算小,常年經過徐貴折騰,已經成了冬暖夏涼的宜居房,“叔,有吃的嗎?”
“有,櫃子裡全是學生進貢的。”徐貴拉上門,把裡面的燈打開,順帶搬出箱把箱零食,“又沒吃飯啊?”
易承摸了個巧克力味的面包,咬了一口,松松軟軟的,口感甚佳,“夜宵。”
“喲,還夜宵呢。”
等他一個面包吃得差不多了,徐貴問道:“突然來這兒,今晚又想蹭我的房啊?”
“您想多了。”易承咬完最後一口,尋着遠處的垃圾桶,肉眼估量下距離,就抛出去,“還有,這幾平的地啊,能叫房?”
看着輕飄飄的包裝紙,騰空一躍,又被夜裡的妖風吹回保安室,徐貴感覺太陽穴抽抽的跳,“對不準還扔,老子真的是…”
易承起身勾起垃圾,推門出去時,挑眉,“撿了撿了…您早些休息。”
“滾滾滾!”徐貴連忙起身,就勢把他往外推,“再拌嘴,小心一路上全是鬼,吓死你!”
“啧。”易承無語了一瞬,“我好怕啊。”
徐貴“bang”地一聲把門關嚴實了:“……”
回家路程并不遠,但無奈何走進小道就一陣昏黑。
嗖嗖的涼風,白天i“人”,晚上就e得不行,在自以為無人的巷子裡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跟鬼片兒裡的背景音似的。
易承皺眉,把環着的外套抖開,套到身上,倚着牆,舉步維艱。
操,還真有點兒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