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結束後,有短暫的五分鐘激情宣誓時間,由鮮明紅色環節“誦讀二十四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改編而來。
但老徐嫌吵耳朵,所以沒有領導時,理一班不搞這一項,就繼續讀背,等任課老師來。
“Good morning,everyone!”鈴聲剛過,李慧嬌踏着雙毛絨絨的拖鞋,披着栗棕色頭發,站講台上打了個招呼。
許桑落筆,擡頭看了眼人。
樸素的紅綠睡衣,倒是有力打破了“英語老師時尚女人”的魔咒。
“Good morning,teacher.”
李慧嬌喜歡露齒笑,為了湊齊八顆牙,嘴角勾出去的弧度總是很大,牽着鼻側的法令紋愈發深厚,她看了眼科代表,就低頭開始撕手上的倒刺,指皮掉了一小片,她忙低頭對着手指頭吹氣,閑下來才說道:
“行吧,書收下去,桌子騰幹淨。課代表發單子,馬上開始默寫。”
“啊?這麼快,我才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嗎……”
“哦豁…同學,你坐直一點兒,不然擋不住我。”
“那個單詞什麼意思來着?我先看一眼,别急啊别急!”
默寫單從第一排飛速往後傳,到最後一排時,許桑剛伸手去接,紙張就淩空被取了過去。
而後,身旁空着的椅子上,輕松逃過老師視線的易承穩當當落座。
“早上好啊。”
應該是跑上樓的,他說話時氣有些喘。
許桑默默收回手,看着他一把握住的默寫紙,眼裡溢出一絲不快,“不太好。”
“嗯?”易承随便摸了一張,把剩下的遞給他,從頭到尾快速浏覽完“奇形怪狀”的單詞群,偏頭看向他,觸及到這雙自帶攻擊性、偏還染了躁意的眼,微頓:“要我哄你嗎?”
“……”許桑指尖撚住默寫紙,收回視線。
易承輕笑了聲,從桌肚裡摸出隻筆,筆法誇張地簽上大名,結果一豎還沒拉完,墨水就告罄了:“……”
他放下筆,低頭看了眼。
桌肚裡書塞得多,隻留出一隻手的空隙,用來放筆和橡皮。
半年不見,還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此刻,除了一根爛尾沒墨的筆芯,半根斷頭了的筆套,一隻沒了鉛芯的2B,就隻有一支墨水餘量堪憂的紅筆。
印象裡,李?…英語老師脾氣還行,應該不會主觀認為:
用紅筆默寫,是在她頭上造次…
“差不多了,第一排的下去收上來。”李慧嬌撕完倒刺,兩腿重心換了下,就開始到處掃視。
“李文彤,再看?眼睛都要長别人紙上去了!”
“倒數第二排的那兩個,我都不想說,你們兩個頭再湊近點兒!”
“第一排的快點兒,交不出來的直接登名字算沒過,等在那幹嘛?小心我認你幫兇,都來重寫算了!收張紙像毛毛蟲一樣,慢得要死,看得我心煩。”
她在上面喋喋不休,好不容易等到有第一排收齊了默寫紙,兩腿重心又是一換,她開始一張一張翻着看。
看了幾張就開始冷笑,“有些單詞,我天天講,你們還天天錯,也是能耐。呂丁,上講台上來!”
呂丁突然被喊道,立刻挺直了四肢,往後怼開闆凳站直。
許桑剛攤開一張新獵到的英語試卷,粗略看完文章,筆尖正欲勾出31題答案“D”,桌子就被猛地一磕,前桌的椅背死死卡上他桌,震得這一筆畫直接劃成了潇灑不羁的“C”。
他輕頓:“……”
點個名,至于嗎?
呂丁還沒緩過勁兒,在趙鴻途的提醒下,滿眼錯愣地,邁着機器步上了講台,“李老師。”
“來,毀滅是哪個單詞?我不要你說,寫黑闆上。下面的人别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等會要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有的你受。”
易承轉了圈筆,轉完才發現紅筆漏墨,指尖連到虎口染了一片,他“啧”了一聲,往旁邊靠了些,“同桌,有紙嗎?”
許桑眼睜睜看着呂丁寫下“destory”,聞聲從兜裡撈出包衛生紙,“一張十元。”
“謝——”易承嘴比腦子先跑一步,聽完,不禁笑了,“有點兒黑心了啊。”
許桑眼神涼薄:“愛要不要。”
“要,要。”易承雙手接過那包紙,抽出一張,擦着指尖有些幹了的紅墨水。
“站講台旁邊兒去,我再找一個。”李慧嬌回頭看了眼就開始冷笑,翻到第一大組的最後一張,眉頭緊緊一皺,“易…易承,你用紅筆寫,我用什麼批,啊?我問你。”
易承起身,深思熟慮後回答:“黑筆。”
他話一落,教室裡的人跟老鼠啃大米一樣,鬧起一片40%偷摸性質的呵笑聲——“咯咯咯kiakiakia……”
許桑剛好做完D篇閱讀,餘光瞥見他慣常帶笑的臉,忽地沒了繼續做的意思。
“……”李慧嬌一時沒挑出這話的毛病,但聽着這話總不對味兒,便絲滑轉移了怒火的靶子,“嘴挺溜啊。你也上來,和呂丁一樣,寫‘毀滅’的英文。”
“嗯?”
易承沒從剛才單子上的單詞裡分出誰是“毀滅”,擡頭看清呂丁寫的歪七扭八的單詞,明白了所謂“易錯點”。
他周身痞氣,腿又長,走起路來帶風,上講台就十幾步路,卻走出百米長廊的氣勢,引起過道兩側一陣“叽叽喳喳”。
“不愧是曾經靠‘妖顔惑衆’風靡學校的人,易哥帥啊!”呂丁跟個迷妹一樣,半個背躺在飲水機上,眼裡冒星星。
易承瞥了他一眼,從講台上四四方方的盒子裡抽出白色粉筆,照着旁邊的模闆,潇灑寫下:“destroy.”
李慧嬌眉毛一皺,轉過身來看着白色粉筆字:“易承,你是要上天嗎?”
“嗯?暫時沒這個想法。”易承特地晃下了講台,乖順地看着她。
“我…”李慧嬌一口氣差點兒沒順溜,“你是學生,不是藝術家,我更不是鑒定師。寫幾個英文字母都寫成抽象派了!”
易承笑笑不說話,向一側挪了半步,側身時直朝教室後看去,正巧對上許桑望來的眼。
“……”許桑錯開視線。
“行了,念在單詞至少寫對了,下去坐着好生聽課,還有,下不為例,沒筆找同學借,别再拿紅筆做作業,不然我真拿黑筆批,到時候年級不認成績,你哭都來不及!”
“好的,老師。”
呂丁看着他易哥洋洋灑灑下了講台,還正大光明地順走一根粉筆,歪了歪腦袋,“不都寫的一樣嗎?偏見,一定是偏見。”
“偏個屁的見!”李慧嬌抽出戒尺,走過來,“先打了再說。”